这话说的暧昧，林锦望着楚郩深邃的眼眸有些迟缓地反应过来，面颊染上艳丽的红霞，盖住了苍白的面色，那张美丽的脸庞立时生动明媚起来。

楚郩眉梢微动，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绯红的面颊，将他粘在额前的湿发拨开，用衣袖擦了擦他额头上细密的薄汗。

林锦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楚郩又点了点他的鼻尖，低低笑了一声，问道：“不闹了？”

林锦攀着楚郩的胳膊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眸子明亮到极致，仿佛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人，眸子中却是满满的信任和喜欢，又仿佛已经熟悉到亲密无间，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便觉得世界都亮了起来，满心都是欢愉。

林锦忽然黯然地垂下眼眸，靠着楚郩微微摇了摇头，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

楚郩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难以自制地发起愁，却抬手安抚意味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林锦是个独立，知进退，有分寸的人，但他现在完全不想理会那些乱七八糟，总要他瞻前顾后，去权衡利弊之后才能畏手畏脚地去做的事情。

他现在只想把自己缩起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把身心都交付给身边的这个人。

方才那阵疼痛来的急促又剧烈，让他十分不安，忽然之间惶恐起来，甚至在楚郩面前彻底丢掉了伪装。

沉默片刻，林锦动了动唇，“如意...我的身体...怎么了？”

楚郩揽着林锦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她早料到有坦白的这一天，如果林锦稍微笨一点，她便可以独自一人抗下，不会告诉他真相，无论成功与否都把他哄着，直到她找到能根治的法子。

可偏偏他有一颗玲珑心，她若要瞒，也瞒不了多久，若是让他知晓真相，指不定还会将事情想得更糟糕。

事实上，这件事情已经糟糕到了极致，楚郩根本瞒不住。

她握紧林锦慢慢恢复温度的手，将温和的真元一丝丝地渡进他的身体，为他慢慢滋养身体，抹去疼痛之后留下的酸胀和麻木。

“边走边说吧。”

楚郩扶着他慢慢往前走，轻声道：“你天生玲珑心，过目不忘，聪慧异于常人，体质也不同于普通人，极少甚至没有生过病，那是因为你经脉宽拓，身体韧度极好。”

是的，确实如此，但以林锦的聪慧怎么察觉不到这句话背后的涵义，以前的状态有多好，现在他的情况就有多严重。

他嘴唇微微发抖，自欺欺人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不能习武，只要修习内功便会疼痛不已，外家身法也不行，明明招式动作我都记住了，可每到练习，身体却不能施展出来。”

“这天下没有什么完美的人，你有天下人趋之若鹜的智慧，还有奇高的武学天赋，但凡内功心法，武功招式，你稍一钻研便能通晓......但慧极必伤，你周身大穴随着年纪渐长会慢慢堵塞，然后是各个穴道，最终气血不通，回天乏术。”

楚郩破罐子破摔，一口气全讲出来，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林锦。

林锦几乎和她同时停下脚步，猛地看向楚郩，“你说什么？”

他以为会很糟糕，但至少还有药可医，谁知，却是绝症！

楚郩不会拿这种事和他开玩笑，但怎么会是绝症？！怎么可以...不可能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我以为至少会到你二十岁才会开始逐渐显露，所以不想提前告诉你，没想到突然提前发作，”楚郩捏紧林锦的手，声音平缓低沉，竭力安抚着林锦的情绪：“你是天妒之体，这种体质数万年也难得一见，没有根治的办法，但你要相信我，我”

“相信什么！”林锦恍惚回神，有些失控的打断她，凤眸睁的极大，用一种疯狂地平静语气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郩抿了抿唇，说道：“在城外破庙，我不经意间探到了你的脉象。”

“所以，”林锦忽然便明白了，猛地甩开楚郩的手，踉跄地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失声道：“所以你才会把灵元珠给我！给一个陌生人，你可怜我！？”

楚郩脸色微变，咬牙道：“不是那样的，长安，”

“怎么不是！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滚！”林锦咬着下唇，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眼眶，“你给我滚！用不着，我用不着，”

楚郩悲伤地望着他，苦涩道：“......长安，你这是何苦，”

她又不是笨蛋，怎么会被他这种小孩子把戏逼走？

林锦看着她慢慢笑起来，命运可真会作弄人啊，为什么会这样。如意......如意，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脚下是万丈深渊，还毫不犹豫的踩了下去。

林锦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恨自己太自私，为了用最简单粗暴却最好的法子解决了瀚王的事情，而在皇宫答应了这桩婚事，如果他拒绝了这场婚事，楚郩......楚郩她，她那么好，一定会，会遇到，遇到......不亚于他的男子......

林锦捂着心口狠狠喘了口气，绝望地想道，那个男子，他起码可以陪着他的如意白头偕。

他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林锦闭上眼睛，仍由泪水掉落，“你明知道我命不久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应了这场婚事？”

林锦感觉心口疼的厉害，嗓子眼里像是在冒烟，声音又哑又涩，哽咽道：“楚郩你好狠，你怎么能这样，你还不如在宫墙下捏死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楚郩死死握着拳头，才勉强没让自己失态，其实，父亲早就算好了一切，面前这个人，正是父亲为她选择的，而她也爱上了。

父亲闭关的那些日子，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他料想到今日这般局面了吗？

她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留在她身边。

“长安，”楚郩淡淡道：“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就算我们没有在城外庙里的那个雨夜相遇，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间相遇，躲不掉的。”

楚郩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林锦，肩上像是压着万钧高山，可她脊背依旧笔直的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沉声道：“这天下除了我没人看得出你身体上的症状，你这不是病，是命！等你病发，求医的告示贴满天下大小城镇，我依旧会揭了告示来找你，依旧会爱上你，没办法改变的。”

楚郩握住林锦的双肩，看着他盈满泪水，像是蒙了细雾的眼睛，秀气的睫毛上沾着两滴泪水，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缓缓说道：“我陪着你，上穷黄泉下碧落，我一定会将你堵塞的经脉打通，让你能跑能跳，能舞剑能，”

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红了眼眶，深吸了一口气，将滚到舌尖的悲痛咽了下去，用更轻的气音，几乎是在哀求，慢慢说道：“能和我一起游遍天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