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两人就穿戴整齐，开车往民政局出发了。

“走这条路吧。”顾凝指着导航仪的路线说道。

她今天穿了件纯白的衬衫，大娃娃领衬得她大方中带着几分可爱，高高的马尾让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净而精神。

钟温谨原本准备穿西装的，但顾凝让他按舒服的来，还说了句“不管穿什么都帅气”的捧场话，因此他便换了身黑白的运动装，颜色和翻折的方领都和她的搭配。

“好。”钟温谨点头道，没有多言，直接发动车子上了路。

他紧张地沉默着。

倒不是因为今天是第一次领证，而是他发现顾凝今天的无名指上，戴着那块墨黑色的记忆指环。

领证的日子突然提前，订婚的戒指还未送，她却在今天突然把它带在了身上。

钟温谨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同时也害怕着发生些什么。

然而，顾凝还是在车子经过某个路旁的时候，喊了停：“等等，在前面的公交站那儿停一下吧。”

“嗯。”钟温谨应道。

他将车子停在不远处，见顾凝满脸笑容地招呼他往前走，面颊紧了紧，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高架下的公交车站，立在头顶的高大构筑物将天空遮去，只留下春日的风从耳边吹过。或许因为是周末，来往的行人车辆寥寥无几，钟温谨跟着顾凝走上狭窄的站台，喉结轻轻动了下。

只见她笑着往通自行车的小路上望了望，然后目有所思地说道：“就是这里，我记得当时还下着雨。”

钟温谨微微蹙眉，不知她所言何意。

“3月23日。”顾凝接着说道，低头慢慢取下手上的戒指，“你觉得我们是在那时候错过了，所以后来才会选在这一天……那我也在这一天的这个地方，将它继续下去吧。”

她的话，钟温谨完全听不懂，也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和他面对面站着，顾凝捏着戒指的手指紧了紧。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他，灵秀的双眼中透出了波澜起伏的千言万语，往前摊开手，将掌心的指环递到他面前，说道：“钟温谨，我……纠结了很久。但是说到底，这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的事情。”

“这个，你也知道，是我爸妈研究的记忆指环，里面有我的记忆。”没给钟温谨反应的时间，顾凝将准备了许久的话说了下去，“但是因为一些事情，它里面也有关于你的、过去的一些记忆。我……没办法一下子解释清楚，只想告诉你，这里面的事情与你有关，或好或坏，如果你愿意接受它的话，就将它拿走，如果不想，我们也可以这样继续，毕竟……也没多大关系。”

说到底，顾凝的内心还是有几分紧张。

她知道，只要和他说了，他必定是会接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钟温谨的第一句话竟会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说，这个，是和我有关的？”

看着他满目热切地等待肯定的答案，顾凝眨巴着眼，点头道：“嗯。”

虽然对顾凝的话感到一头雾水，但莫名的欣喜已然将钟温谨的内心埋没，他甚至觉得周围高架下的阴影都亮堂了许多。

“那我当然接受它。”钟温谨说道，将她掌上的指环拿在手里。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江上大桥上无法躲避的撞击、一次又一次与歹徒的周旋、令人胆战心惊的濒危边缘……这些与他已知的过去交织在一起，甚至超越了它们，变得更为明晰而深刻。

同时，还有他和她在岁月里缺失的好多好多的记忆。

钟温谨僵在了原地，任凭这些未曾有过却真实存在的记忆化成泪意，一次次冲击他的眼眶。

“顾凝。”钟温谨叫道。

他收回失神的目光，两手一点点抚上顾凝的双肩，碰触着这份不可置信的真实感，看向她问道：“那是我吗？”

“对。”顾凝的眼睫轻合，看着他那双缺了些什么的眼神逐渐添染上一分深沉，不经意地笑起，回答道，“是你。”

心头轻颤，钟温谨将顾凝紧紧抱在怀中——

这是与她“阔别多年”、终于重逢的拥抱。

“谢谢你，顾凝。”他说道，“谢谢你让我回来。”

“嗯。”顾凝应道，轻轻拍着他的背。她知道这回忆的冲击是怎样的混乱纠缠，因此没再说话，耐心等待着他一点点地消化。

但其实钟温谨比她想象中整理得更快。

先前的种种疑惑顿时解开，那些印象深刻的画面也很快被他排好了时间序，他久久不想放开顾凝的原因是，胸口涌出的那些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庆幸。

站台上来了两三个人，等车的时候或多或少地注意到他们，钟温谨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拘束，偷偷笑着打算松开手。

正在这时，一些与过去有关、他却从未知晓的记忆，突然浮现上脑海。

那是，顾凝赠与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