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

“谢谢你，曾叔叔。”

病床前，顾凝两手捧着那串着银色项链的吊坠，对床上那位形容枯槁的病人说道。

他还是没听她的劝。

“对于它给你造成的麻烦，凝凝，我真的很抱歉。”曾知兴气若游丝地说道。

顾凝只是咬着嘴唇摇头。

曾知兴从白色的被褥里掏出那只没插上针管的手，拍了拍顾凝的头，发皱的脸上因为落寞的笑而更加黯淡，他说道：“凝凝，还有件事……这个东西，我给它设定了期限，因为我怕……它会再给人带来麻烦。”

“期限？”顾凝反问道。

“嗯。”曾知兴轻轻动了动脑袋，说道，“期限，从现在，到你三十岁的生日之前……它都是可以用。对不起，凝凝……”

捧着吊坠的手掌蜷曲起来，顾凝点头应道：“没关系，我懂的。”

她回去之后，事情或许还会有什么想不到的变化，可再如何反复更改，都需要一个时间卡点，来强制结束她的这场时空间的奔波。

“谢谢你。”顾凝向他笑着，轻声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

每次放学回家，隔壁的那扇门依旧冷漠地紧闭着，没有丝毫来往的痕迹。

顾凝越来越担心。

曾知兴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在某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撒手人寰。

跟着父亲前来医院送别的顾凝，立在一群高高的人中间，眼眶里泛着波澜。

她低下小小的脑袋，掏出衣襟里的那只吊坠，默默地，紧紧握了住。

一阵晕眩。

“顾凝！”身后有人叫她。

“嗯？”顾凝拿着餐盘的手颤动了一下。

“挑不出来吗？”顾凝回过头，是她科室里的同事在向她说道，“这么晚都没什么菜了……要不咱们出去吃？”

顾凝的嘴巴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喘着气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她的同事等不及，拉着她的手臂一齐走出窗口排着的队伍，将餐盘放回了原处。

跟在同事的身后往食堂外面走，顾凝每迈出一步，两相交织的记忆便撕缠着涌上一点，直至踏出门外，春阳绚烂晃进了她的眼，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眼前，是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医院大门前的广场。

不对，她现在就在这里工作，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

这才是真的……

“顾凝？”觉察到顾凝的脸色变化，她同事驻足问道，却不想她直接冲了出去，“喂！顾凝！你去哪儿……”

话音未落，顾凝已经跑出了广场，拐进外面的人行道，只留下同事一人对顾凝的异常举动舌桥不下。

看看她跑走的方向，再望望没剩多少人的食堂，顾凝同事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了去。

马路上，顾凝骑着单车一路狂奔。

影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甩下的危险。午后的春季阳光虽然不算强烈，却依旧让她满头大汗、心焦不已。

她应是将要与某个人谈婚论嫁的；

她应是踽踽独行至今的。

她的生活，是从多次的死里逃生中一步步归于平静的；

她多年来一直是安稳如斯的……

心乱如麻，顾凝已经分辨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自己了，她只知道自己想要迫切地见到一个人。

那个人，应该会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