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骗朕。

若是你没有兴趣。

为何，要聚敛这天下之财？

你若是做了皇帝，便不能如此任意妄为了...”

元乾帝低低叹气，不知道他如今的情绪究竟是如何，居然还有半分复杂的笑意挂在嘴边。

“你可真像她...

都是这么有本事的人....

却又不太像她，她的本事，是日日勤奋，是想着故土内的一方百姓。

但你似乎，有你的想法....”

元乾帝轻轻一笑，胸口微微起伏，看着景奕的眼神多了几分飘渺，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透过他，再看别人。

元乾帝静静说着“她女扮男装，跟着铁家军，南征北战，一个男子都不一定能吃下这样的苦。

她却硬生生抗了下来。

是朕错了，她选择了你，选择了平静在深宫度过余生，选择了相信朕....

是朕，辜负了她。”

景奕的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情绪。

他看了一眼元乾帝。

“你算计她，当年盛西一战，为了将自身摘开，你将铁家放了进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盛宠的露贵妃的母族。

他们怀疑了所有的人，怀疑了诚王，怀疑了护国候。

都从未怀疑过你。

五万英灵死不瞑目！

那里面，又有多少真正的乱臣贼子，又有多少，真正的忠肝义胆，一心为国之人？！”

景奕的低低喃语，比怒目而斥之人带来的威慑力更强。

元乾帝眼角的皱纹逐渐加深，笼着眼眸中的两潭深泉，声音却仿若无力了许多。

“朕是皇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清除叛逆，是朕应做之事。”

元乾帝抬眸，望着眼前白衣萧萧黑发如墨的男子，心中酸涩无比。

这样的感情...

是真的很久违了。

“但你还是留下了李清沐，你默许了护国候救下他，默许了李枫收养他，甚至，你默许了自己将他一手提拔上来。

陛下....”

景奕终究是停顿了半分，冷笑一声。

“您说说。

您究竟，是残忍。

还是良善？”

孱弱的肩膀轻轻一颤，元乾帝微微仰头，宫灯吹起，窗外白雪纷纷。

他恍惚间记起无数个午夜梦回，大汗淋漓的时光...

有很多双手在黑暗深处，拼命拉着他的腿，说，要他作陪。

他大喊着，朕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是真龙降世！

岂可与尔等凡俗同坠深渊？

“你的胆子似乎很大。”

元乾帝深深看了景奕一眼，眸色复杂。

父皇小的时候，会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告诉他，这样的日子，太平淡了...

若是这份平淡无人守护。

王朝的倾覆，不过是转瞬之间。

他热爱权术之道，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父皇说，帝王之术。

要学的东西，你都得学。

他认真刻苦，春秋寒暑，从未落下。

救世渡人，不至于。

手掌乾坤，是基础。

王朝基业稳健，一代帝王掌权...

是他从知事起，就树立的目标。

虽然出生皇族，但他看不过这世间种种不公，他刻苦学习，所谓帝王之术。

严苛驭人，但不忘宽厚。

体察民情，揣摩世族。

岁月流逝，呕心沥血，他终于走出了父皇留下的所谓难题。

但难题的尽头。

却是无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开始怀疑，这...便是合格的帝王，一定要具备的吗？

父皇告诉他，若是他不能做到无情。

那么总有一日。

他会尝尽情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