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夫人特意来道谢，真的不用回礼吗？”

青枋过来低声汇报，细柳这才抬眼，“她带了谢礼？”

“五十两现银。”

十两重的元宝五个，青枋放下时，带着沉重的声音。

细柳挑眉，“买命钱？那就保她生产，明天我得去回春堂一趟，你的药膳写成方子，我顺便带去给陈大夫看看，到时就可以说，是回春堂徒弟。”

“姑娘你想法真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青枋说着，去磨墨，“还是姑娘厉害。”

她平时也常去回春堂的，但一点儿都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自己已经在那儿跟着蹭学了不少，且人家不收徒。

“那些不重要，你先写着，我去找点儿喝的。”细柳这么说着，转手就放门口小几上一块西瓜，去了隔壁卧房。

总有人会去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事奔忙着，那她是不是也要如此？想不想干有时候也不过就是一念之间。

周老太太知道方家的事，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没有动作便是好事，否则这么大把柄给人家握着，她的命都悬在丝线上。

方杰和卫益周一起来的时候，细柳刚和青枋确认了药膳方子，要给周老太太做一份送过去。

方杰一进来就说，“生意很好啊？”

“方公子不是知道吗？这还不是你给我介绍的？”细柳示意青枋去忙，转身端了冰碗出来，“还没出三伏，二位很热吧？”

卫益周接了冰碗，直接舀了一勺，“你这儿很凉快，我和你哥有正事要说，借你这儿一用。”

“我隔壁刚修好，二位要不要去那边？”细柳伸手指向隔壁，那边院墙已经拆了一半了，替换上了花窗和垂花门。

“这么快？”卫益周惊讶了一下，上次他来才刚动工。

“已经很慢了，马上就要入秋了，高层就没法用。”细柳说着，带他们过去，“你们可以在上面看看风景。”

方杰端着冰碗，走在最后，“你确定能在上面看到风景？”

“你们的重点不是看风景吧？楼梯在左边，如果不想走楼梯呢，中间有吊绳。”细柳带他们进院，顺着游廊走过去。

卫益周看到四周挖了坑，觉得她要做水塘，但到底是刚建好的房子，内景没布置，景色也粗糙。

细柳把他们带到屋前，转身就走。

方杰失笑，“你就不想听听我们说什么？”

“你要是想告诉我，就直接说了，会绕弯子？你家小妾不是才保住胎吗？”细柳把他们俩的冰碗收回来，“你们俩谈事情就正经谈，我去中厅给你们摆一桌。”

方杰诧异了，“哎，你……”

细柳是真不带听的，直接就回去了。

方杰他们聊完之后，没吃饭，只各自拎了一坛酒走了，细柳看了一眼又等空了的张娇，摊手，“你不让我提，他明显不记得。”

张娇笑了，“不来正好，咱们吃。”

笑的脸上苦在心里，那笑看着也不舒服。

-

这个小巷，细柳让工匠们连夜改成了通道，上面加了顶，左右墙壁拆了大半，不是花窗就是门洞。

大门改到了巷子口，人来人往的都能看到，青枋说，“姑娘，改门也是大事，不放炮仗吗？”

“你们要是谁回，就去放一挂，热闹一下也好。”细柳要去新盖好的院子里，养鱼种花。

“姑娘，您让我查的事，我查到了。”十六跟进来，低声汇报。

细柳拎着水瓢，准备浇花，“说。”

“卫公子最近和大公子走的很近，卫家老夫人病了，卫大人很心急，想要找名医入京。”

“别家呢？”

“别家……只是听说，霍五姑娘回来了，正准备开个宴。”

“这个我知道，她已经来闹过了，邀请了很多人吗？”细柳摆手，浇花喂鱼，“你觉得，她会来胡杏斋吗？”

十六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细柳没等到她回话，便说，“你下去吧，这种打听的事，要各处都留意，你太生了，以后要常留意，毕竟这些事，我以后都会交给你去做的。”

“我知道了。”十六低头，“我这次没办坏吧？”

“这次，我得去给你善后，你说坏没坏？”细柳把水瓢塞她手里，“拎回去，叫十一过来。”

十六说，“我以后一定做好。”

“以后再说以后的，今天这事就算过了。”细柳看她，示意她走。

手里这几个人，细柳尽量培养，都是弱女子，那就做一点儿不引人注意的事，青盏还不能动，所以这些人，得发挥各自所长。

“姑娘，您找我？”十一过来了。

“十一，虽然胡杏斋的大门改了位置，但你得更认真些，守好大门。”细柳看着他，对他一笑，“我知道，你喜欢十六，十六也喜欢你，只是我现在太浅薄，再过两年，两年后，我让你们成亲。”

十一是一根筋的人，细柳也没法让他做什么，况且他是被刻意当男孩养的，认知本来就是错的，这辈子都改不正了，就这样吧，让他心愿得所，也算成全了十六。

他果然很激动，自己算了算日子，认真的点头，“我一定看好胡杏斋的门。”

“很好，你去吧。”细柳说，“门左边的花墙角，你记着搭个棚子，入秋天就凉了，白天你看门也总要有地方坐的。”

“是。”十一很乖，听话下去了。

细柳看着他的背影，真不知该叹气还是该感慨，好好的姑娘非要当男孩养，按这里的成年准则，他已经成年了，没法再更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呢，却要走被框定的路子，幸运的是，十六喜欢他，是真的两情相悦。

-

“姑娘？”

青枋的声音在她耳边，她回神，“嗯？你刚才说什么？”

“霍国公府，请您过府做宴。”青枋声音不高，说的小心，“姑娘最近很累吗？”

“有点儿，最近事多，胡杏斋你先看着点儿，有事叫我，没事我去睡觉，到霍家说的日子，你提醒我一下。”细柳说着，起身回房，“对了，方品文早晚课业你和他一起，别让他偷懒。”

她倒不是忧思过重的人，只是今天猛然知道方杰的谋划，她有点儿不能接受——用胡杏斋做关系网，把那几家一锅端，他倒是敢想敢做了，有没有想过细柳啊？这是她的地方，她辛苦经营的胡杏斋，就这么牺牲掉了，凭什么？

这就是所谓兄长抬爱，呵，她之前果然不够狠心，还真信了他的话，结果人家就是嘴上说说，行动上可一点儿都没拿她当妹子，或者说，一点儿都没见外，她的东西他认为是他的。

好气，撇清关系当务之急，细柳从楼上跳出去，找周齐。

聪明人的聪明就是希望被人用到，细柳如今就认识这么一位聪明人，还知道她的底细，她只能如此。

周齐难得在府里陪着老夫人，看到细柳从墙头翻下，不由皱眉，“将军府没护卫了？”

“有啊，我特意避开了。”细柳过来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安，秋梨下来了，我给您，送来一篮。”

“小丫头有点儿本事。”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她放下一花篮梨，青里泛黄，很新鲜的样子。

“并没有什么本事，是我不起眼。”细柳讨好的笑，“我卖个乖，请周公子帮个忙。”

“小丫头，你有点儿得寸进尺了吧？”老太太沉了脸。

当着她的面说帮忙，那就等于是借她的力，她和周齐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就算周齐不答应，细柳有的是法子说动他。

这么聪明，老太太有点儿不喜欢了。

“老夫人，您误会了，主要是这件事吧，对我来说有点儿太大，我觉得您得知道，再说了，周公子万一做不了主，有您在，就能直接拍板了。”细柳柔柔一笑，把该说的都说了。

“你觉得他有这份本事吗？”老太太听她说完，顿时笑了，“你太高看你哥了。”

“他不是我哥，至少，他自己没法证明就是我哥。”细柳否认，“我呢，不想找事，但他偏要把我卷进来，这让我很为难，再加上除掉一些人，对您也有好处，我就是夹缝中求个生存。”

“你还真是把自己撇的这么清楚呢。”老夫人看着细柳，转而又看了看周齐。

周齐说，“若是对周家有利，我去做了也不是不可。”

都是几家小辈，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七，最小的十一，真折损了，大伤元气，众所公允。

老夫人说，“小姑娘的心思重，这个与年纪没什么关系。你要去，可得提前说清楚。”

细柳听的明白，这就是她偏心了，在帮着周齐怕他没听明白在提点，这也应该，人家是祖孙儿，只是，她也得立刻表明立场：“我可以立字据，当然了，我是绝对不会坑周公子的，也没那个本事能坑得了。”

“小五，你听听，人家很有自知之明，不坑你是因为你聪明她坑不了，但你可不能大意，否则她觉得能坑了，肯定坑你。”老夫人笑了，直接把话说透。

细柳微微低头，有种被戳破的尴尬，到底是利用别人，自然不好那么理直气壮。

周齐说，“我既答应，自是不怕她用什么手段的。”

细柳给他竖大拇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人家自己能担负结果，不会随意推诿，更不会自不量力，这才是合作伙伴呢，如此对比，她和卫益周那个时候，只能算是互相利用，低级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