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米迦勒就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药铺里帮忙，一到吃饭的时间又跑没影。

沈南星这次长记性了，在他逃走之前抓住他：“留下来吃饭吧。”

“不用了，妈妈在家准备了便当。”

沈南星不放手，将人拉到了三楼。

诊所的一楼是看诊抓药的地方，二楼是病人暂时休息的地方，只有三楼是沈南星的生活区域。

一推开门，里面就有温暖的光照耀进来，这是住在一层的乔家无法看到的场景。

米迦勒站在玄关处不敢上脚，生怕自己泛黄脱胶满是补丁的鞋自己弄脏了沈南星的地毯。

沈南星将一双鞋子递给了他，说道：“进屋来。”

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事得像十一二岁的少年，沈南星心脏有些疼，强迫自己短暂地抽离这种情感——现在只是在做任务而已，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六岁孩子。

沈南星呼出一口气，将心里的郁闷排解，端着肉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还站在餐桌边没有坐下。

“稍等一下。”沈南星自觉考虑不周，他放下锅后，将小孩抱上高高的凳子，“等明天我给你买个小凳子踩着，这样会方便许多。”

“不用了，沈医生。我……”

沈南星给他盛了一碗白米饭，这可是从商船上花大价钱买来的：“尝尝这个，是东方的食物，叫做米。味道不比上次给你的面包差。”

小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一口白米饭下去，双眼冒光，随即整个人几乎都要埋进碗里了。

沈南星夹菜给他：“别光吃饭，尝尝这些。”

“那是什么？”米迦勒指着沈南星手里的两根木头，问道。

“这是筷子……”接下来的一顿饭里，米迦勒与沈南星的距离逐渐拉近，他总是有许多的问题想要沈南星解答。

眼看着他吃饱了，沈南星终于问道：“你为什么来我这里帮忙？是家里人要求的吗？如果是这样，其实不需要，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总好过让你一个孩子在诊所里忙碌。”

米迦勒说：“不是他们要求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谢谢你……”对上沈南星关心的眼神，他又补充道，“还有，我想找个地方待着，没人揪我的头发，没人咬我，只是这样，沈医生，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我会好好干活的。”

“好。”沈南星怎么会拒绝？之前几年里，他时常后悔没有更快一点赶到，否则米迦勒就会在他的照顾下健康快乐的长大。

沈南星：【播报一下任务进度吧，小二。】

小二：【目标初始怨念值0%，当前怨念值50%。】

沈南星对米迦勒说：“但是你必须听我的。”

“嗯！”

-

西洛大陆284年，十九岁的米迦勒成为了这片区域里的第二位医生。

沈南星也明白了当年米迦勒为什么要来店里帮忙——约翰的病情很严重，为治疗花了不少钱，出院后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无法继续做装卸工的工作，乔家的经济来源一下子失去了三分之二，就连大女儿都要辍学和乔一起去工厂做工人了。

小儿子布朗指着米迦勒：“把他卖掉不就好了？”

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怎么会生养出你这样的孩子？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想都不要想，快跟米迦勒道歉！”

“我不！”布朗没想到一向温柔的母亲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这样吼自己，他看向米迦勒的眼神更加恨，“他在我们家里白吃白喝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卖掉给我们换些钱？难道你不要爸爸，不要姐姐，也不要我了吗？我们才是一家人！”

“住口！”乔抬手要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孩子，米迦勒拦在布朗的身前：“乔阿姨，没关系！”

布朗一把推开他，撞开门跑了出去：“谁要你假惺惺？”

乔的头突突的疼，她在大女儿的搀扶下坐下：“米迦勒，我替他向你道歉……”

“没关系。”

那之后，米迦勒就开始为自己找“卖身之地”了。

可小小年纪的他不敢去找陌生人，只能盯上拐角的三层楼建筑——沈氏中医诊所。

这一待就是整整14年。

“米迦勒？”沈南星走到这个大小伙子的面前，晃了晃手才让他回过神来，“你在发呆？最近太累了吗？要不要回家休息几天？”

米迦勒才不会承认刚才在看着沈南星磨药的样子发呆，他摇头：“不累，不需要休息，我想每天都待在诊所……”待在你的身边。

沈南星微微一笑，居然这么喜欢中医？

这些年，随着米迦勒学会认字写字、识别药材、把脉针灸等技能，那可怜的30%的怨念值就再也没有上涨过，有时还会下跌5%到1%。

沈南星想，这50%可能跟他的父母有关，所以在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之前，不会轻易消除。

当初安娜的尸体被他烧了，骨灰埋在土里做了一个坟墓。

前几年沈南星都是自己去祭拜，和安娜说说米迦勒的事情。

后来米迦勒来到了诊所，沈南星就会每年带他去祭拜一次。

每次米迦勒问他里面的人是谁。

沈南星都搪塞过去。

他想，这样一个秘密，不适合未成年的米迦勒知道。

等到他二十岁，沈南星愿意告诉他一切。

“沈医生，我来找米迦勒。”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的女人走进来，她是乔的大女儿艾拉，米迦勒名义上的姐姐。

“他就在这里，你们聊吧，我先上去了。”沈南星还要去查看一下二楼病人的情况呢。

艾拉将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问：“妈妈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聚餐过了。”

最近病人多，米迦勒也好久没有回去看望乔阿姨和约翰叔叔了，于是他说：“这个周末吧，我会回去的。”

艾拉惊喜：“真的吗？”

“当然。”

艾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要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乔，一步三回头的叮嘱道：“千万别忘了！”

米迦勒摸不着头脑，不就是让他回家吃顿饭吗？为什么艾拉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