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无力，变得再次迷茫：“像人一样……像人一样……我不会……不会……太难了……太累了……太饿了……”

我放开他，捧住他的脸：“我们附魔是人类负能量孕育而生的产物，那不是人，也不是东西，是一团能量……”

他抬起脸，呆呆地看着我。

我认真地看着他：“人有七情六欲，有善恶，人很复杂，即便是人作恶，也会受到惩罚，这些事，你在寒晟体内应该明白。”

他呆滞地点了点头。

寒晟是天人，降妖伏魔是本职，他应该见过不少。

所以我们抓附魔并非只针对附魔，只是暂时遇到的附魔，都只是无意识的魔，在人界作恶。

正因为附魔寒晟有了自己的意识，寒晟才不舍将他杀死。

我继续说道：“你想想，为什么寒晟前辈把自己修炼那么多年的肉身和力量全留给了你？”

他愣愣地看着我。

我沉沉地看着他：“以他的修为，他其实可以和你同归于尽的。”

他怔住了神情，他知道我没胡说，他一直在寒晟体内，怎会不知？

他的另外一半的人形在他的怔愣中开始吞没另一半的附魔形态。

他终于平静了，只有平静下来，他才能恢复人的理智。

我才再次放柔神情：“你说对了，我的确遇到了寒晟前辈，但我回来，不是来杀你的，相反，寒晟前辈希望能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他变得呆滞，不解和困惑。

“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微笑地看着他：“因为，他也觉得你是个人，既然是人，那我又岂能随意诛杀？”

他彻底怔住了神情，眼神因为激动而颤动，澈黑的深处，竟是有了一点眸光。

我轻轻将他变回人的发丝顺在他的耳后：“寒晟前辈其实真的很爱你，他把你甚至称作……儿子。”

他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双手竟是微微颤抖，他摸上了自己的脸，眼中竟是涌出了泪水：“儿子……他把我当作儿子……”

“是，因为你是他生的，他是不是教导过你？”我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他点了点头，哽咽：“是……当他发觉我的存在时，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以为……他是害怕被抓住……”

“他是想让你成人。”我认真说。

他眼中的泪水瞬间滚落，嘴唇颤抖地看着我：“父亲……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他很好，他还希望我能给你拍张照给他，让他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

他一边哭泣，一边摇头，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不……我不好……我又开始饿了……我又想要……我会变坏的……我不想再被抓住……不想再被囚禁——”

黑色的附魔之力又从他的身下开始聚集，要爬上他的身体。

在他的声音又将变成嘶吼时，我立刻握住他的手臂：“让自己冷静！想想寒晟对你的教导，想想他对你的期待，想想他对你的……爱。”

他再次怔住了身体，变得平静，呐呐地抬起脸看着我：“爱……”

“是，父爱，你有愤怒，有怨恨，这是正常的，不要畏惧它们，因为即便是神的心底，也有阴暗。”我按住我的心口，“我也是，但我们要学会去感受爱，用爱，去代替这些愤怒，怨恨来填满自己的灵魂。”

“爱……”他摸上自己的心口，“我忽然感觉……好像不怎么饿了……”

我微微惊讶，所以，这是管用的！用爱来替代原来的阴暗能源，用爱来转化负能量！我明白了，这或许能行！

我立刻说：“其实，鹤华也已经知道真相了，但是，他同样如常地对待你。”

他惊讶地看向我：“鹤华……也知道了……”

“是，所以他也爱你，是……医生对病人之爱！他关心你，他照顾你，他想帮助你自由，成为真正的人！”我真诚真挚地握紧他的手臂。

他的双手都捂在了心口：“原来……爱有那么多种。”

“是！”我坚定地看着他，再次拥抱他，“我也爱你，我对你是同族之爱，是家人之爱，我们是同类，所以我们是家人，你就是我的弟弟！”

“弟弟……家人！姐姐！”他激动起来，立刻抱住我，久久的，紧紧的。

我感受到了他对家人的渴望。

我也紧紧抱住他，高兴到哭：“太好了！我有个亲弟弟了！”

老爸，老妈，神风，玄燚都是我的家人，但是，现在这个弟弟给我的感觉是不同的，就像我们真的是血亲，我们的身体里，有着一样的dna！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把我的家人介绍给你，你跟着我吧，弟弟，我教你做人。”我忽然不想把这个弟弟放手。

他抱着我激动点头，却又摇摇头：“谢谢姐姐，但是我想……跟着父亲，如果……他还要我的话……”

我很高兴他有这个想法，说明他对寒晟是有爱的，所以，他第一刻是想回到寒晟身边，想要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

他的心底有了爱，现在，只需要耐心让这株“爱”的幼苗在他心底扎根，成长，用更多的爱去浇灌它，让它驱散他心底的黑暗。

真没想到，寒晟前辈居然成功了，他让自己的附魔拥有了完整的人性！

我放开他，擦去他脸上的泪：“好，我带你去。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去信任别人，就从开始信任你的医生鹤华开始，好吗？”

他看着我一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看向脚下变得平静的阴暗倒影：“不要和他割裂，他也是你，爱与恨，善与恶组成了完整的人性，这样，你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低下脸，久久看着自己的倒影，慢慢地，那倒影开始消失，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他的眼睛里流动着我熟悉的黑气。

我再次抱住他，紧紧地拥了拥他：“现在我们出去，问问鹤华教授接下去该做什么，他会帮你的。”

“恩……”他变得安静而乖巧，我终于有一个听话的弟弟了，一直以来，全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