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成以后，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大门口的屋檐下，看着门口柿子树投下的阴影一点一点变深。

孟妈收拾好一切就看到孟笙傻傻地坐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盒牛奶，过一会啄两口。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十分。

“哟！”她走出大门，看着孟笙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今天公布成绩。”孟笙觉得胃里的牛奶有些上涌，往下咽了咽才回答孟妈的话。

“我记得是中午十二点啊？”难不成是她记错时间了？

“是十二点，”孟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随即站起身，“不过九点半会公布一本线。”

“那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去看看。”

“嗯。”

话音未落，孟笙就已经将板凳放回家里，接着脱了鞋进房间打开电视，找到指定的电视台，刚好就赶上这个公布的时间。

节目里一共两个人，一位女主持人穿着浅粉色的西装，妆容精致，声音悦耳，另一位就是招生考试的相关人，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头顶的毛发有些稀疏——这还是他低头的时候孟笙瞧见的。

两人就着这次高考的考生基本情况聊了大概五分钟，接着那位头发稀疏的负责人便公布了分数线。

“今年我省文科的一本分数线是592，二本线是……”

听到这里孟笙只觉得浑身冰凉：这个分数线在去年完全可以去一个比较好的一本院校。

然则让她听着最来气的还是那人最后一句：“和其他省的分数线大体上是现象差不多的。”

“呵呵！”孟笙冷笑两声，据她所知，目前公布的省份里，最高的也比本省低了将近二十分！

不等节目结束，孟笙就将电视关上，而后扒在床上开始看班群。

果不其然，班群里大家都在吐槽这个负责人的言论，也都在吐槽今年的分数线实在太高太吓人了。

于是大家都有些担心自己的成绩，也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说不定今年的试卷改的很松。”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理。

试卷就算再简单，也不至于简单到可以让分数线涨这么多！

于是孟笙又复活了，她觉得自己估分620，说不定能考个640呢？

然后就开始在班群里各种水。

哦，忘了说，从那天在电影院门口之后，孟笙就没再找江一白说话。当然，江一白也没找过她。

在这段时间里，孟笙养成了水班群的习惯，每天和同学们聊天吐槽，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

这样一水，就到了十一点半。

孟笙注意到时间还是因为孟妈叫她去吃饭，她这才瞄了眼时间，一见已经十一点半立即也不想吃饭了：“等一下！”

她的心里怦怦直跳，根本就不是能吃下饭的样子。

孟妈从房门口探进脑袋来：“我都烧好了，不吃一会冷掉了！”

孟笙抬起头：“等成绩查出来了再吃。”

“……”孟妈也拖鞋进来，坐在床沿，“先吃吧……”

她总觉得先吃饭比较好。

可孟笙打定了主意：“不要，我现在也吃不下去。”

她甚至紧张的有点想吐。

见她执拗，孟妈也不再劝说，便起身出去继续忙自己的，但也都估计着时间。等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又走进来，继续坐在床沿。

她按亮自己的手机屏幕，看着时间变成12:00，垂眸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查了？”

“……嗯，”孟笙点了好几次登陆，但都显示网络繁忙，“但是登不进去。”

她正退出浏览器，准备再再试一次的时候，班群里忽然有了消息，是数学老师的：“恭喜曹若雯同学，考了658分！”

（曹若雯见43章，11班班长）

她……考了这么多？

曹若雯虽然是班长，但是在班里的成绩并不出众，因为她的数学从来都不好，每一次只能考个九十来分。

那她这一次的数学一定考得很好。

这样想着，数学老师又说了一句：“这次数学考了150，很棒！”

……

孟笙觉得冬天淋冰水都比不上自己此刻的心寒。

稍稍定了定心思，孟笙便继续登录，这一次不再拥挤，直接跳出了她的成绩排名：总分626，全省3412名。

这是她从没想过的成绩。

哪怕是之前有很多次没有考好，但她的成绩也都是在曹若雯之上的。

她现在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自己和高奚琳的分数，她只觉得自己人生最骄傲的一个部分被这场考试摧毁地干净。

早在考试之前，她就深知考试除了平时的努力，自身的能力，还需要的就是考场的运气。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运气像此时这般差过，无论是哪一年的高考试卷，都不会像今年这次一样对她这么不友好。

考试完她只是觉得自己的长处被掣肘，现在来看，是完全被抹杀了。

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心口像是被谁剜走了一大块，大碗大碗的留着血，故而眼泪才会这般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可以看见孟妈焦急心疼的神色，可以看见她动着的嘴唇，可她就是听不见声音！

耳边都是数学老师用着赞赏的语气对曹若雯的成绩进行褒奖。

挣扎着她想关掉手机，结果就看到数学老师的另一条消息：“恭喜刘朝，考了665分！”

底下紧跟着几位老师的赞扬。

一时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成功者胜利欢呼，而她这样的人就活该被丢在遗弃的角落。这种感觉就好像出生在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热闹是他们的，而她，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怎么，她就是忽然想起自己书架上那满满一整个文件夹的奖状，她当做宝贝一样，闲暇时总要忍不住翻一翻。此刻来看，这些所谓的奖状也不过就是虚名一张，她这个在路途中走得顺利光彩的人，竟在最后的关头马失前蹄。

何其讽刺？

脑海中滑过不知在哪见过的警言：沉溺于过去的人必将被未来杀死。

她如今，也算是真正体味一把了！

待她缓过劲来，耳边听到孟妈焦急的声音：“没考好不要紧，不是过了一本线吗？”

“只要有学上，就还有机会！”

……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摇了摇脑袋，不让孟妈担心：“我没事。”

孟妈听着只觉得更难过，这样怎么会是没用的模样。她站起身，拿起手机：“我打个电话给你们班主任，问问他吧？”

“不要！”孟笙果断拒绝，她心里觉得羞耻，觉得自己考了个见不得人的分数。

但究其根本，是她并不信任小张。

即便很多人说他很好，说他很民主，她也承认，可这并不代表她从中受益了。

她坐起身，目光定定地看向窗外：她记得小张对自己换位置的事情百般不情愿，记得当自己满眼泪花找他说自己想回家，他不但没有问清缘由，就这么任由她自己背着书包回家。

所以，她心底最深处，并不信任小张。

即便他后来也去追过自己，可事前关心和事后弥补，是两件事。

她并不怨恨他，因为班里同学众多，没有一位老师可以完全照顾地过来，可她心里也和明镜一样清楚，小张并不关心她。

她没必要去问一个并不关心自己的人一些事情，因为他未必会认真去解答。

想到这些她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考试失利的痛仍然还在，只是她郁结许久的心思忽然锃亮。

以前的她就是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才总会抑郁着心情不佳。她应该早就明白这些，可直到现在她才清楚：想要活的潇洒透彻，不是要关心你关心的，还是关心关心你的。

然后她就收到了李清杭的消息，这个向来毒舌的人今天却异常温柔：“孟笙啊，你怎么样啊？”

“我觉得我完了，我数学还没有曹若雯考得好！”

孟笙：“我也完了，我就626。”

李清杭：“我去！我620！”

李清杭：“我刚问了高奚琳，她623！”

李清杭：“这样的话，我好像找到组织了！”

孟笙：“这样的话，我好像也找到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