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累？

不想再管她的事情？

孟笙终于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无力，可她却丝毫不能理解。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指望江一白来管她的事情，甚至在最最开始，她的世界里早没有江一白的影子。

强行闯入打乱她生活的是他，现在说不想管她的事情的也是他。

她几时哀求过他来管她，而他在她面前，又凭什么用这种卑微的语气？

“我什么时候让你管我了？”

“你又什么时候管过我的事？”

隔着屏幕的聊天有一个偌大的好处，就是不管你哭得有多惨，那冰冷的字体都能倔强地保全你的尊严。

江一白只觉得心累，孟笙似乎一定要揪着这个点不放，她的态度突然明厉许多，总给他一种势必鱼死网破的感觉。

他直起腰板，垂眸盯着桌上各色各样的资料书籍，这些花花绿绿的包装和细细麻麻的文字，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内心慢慢就平静下来，有些决定也很快就下定。

与其再这样互相伤害，不如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一切吧……

“随你怎么想好了。”

“我都无所谓。”

“反正你对我的印象也从来就没有好过。”

看到回复，心中万语千言的孟笙忽然就顿住，她明明就已经是气极了，可江一白却还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种使不上力的感觉，只让她心里更加烦躁。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江一白觉得怎么也说不到一起，也开始烦躁起来，“不是我一定要这么说，是你让我这么说的！”

孟笙：“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说了？”

江一白：“我说过我很累不想再说话，可你还是一直逼着我说。”

孟笙：“我没有逼着你说，难道有问题不应该说清楚吗？”

江一白：“……”

孟笙：“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江一白：“就是不想说话的意思。”

……

孟笙哑口，无言以对。

脑袋抵在墙上开始难受，她动了动身体，才发觉距离这段对话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她一直想不到要怎么回答。

江一白也没再说第二句话。

这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结束，他说不想说话，她便不接话，既尊重他的意愿，也避免了她发过去一大段话，他却不回答的……尴尬。

真好啊——可如果，真的不会再说话了呢？

尽管很艰难，她还是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江一白看着一直不动的会话框，突然失落起来。明明是他说不想说话的，可等到真的不说话了，他又开始担心。

但他的理智很强，于是便退出聊天，找到班级群。

他也不说话，就看着群里的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热切交流，好像这样就不会孤单。

好像这样，就可以真的不再去管孟笙的事情……

然而突然的消息提醒让他浑身一震，双手甚至微微颤抖着，一秒不到就点开和孟笙的会话框。

“你以后都不会和我说话了吗？”

会吗？

他也这样问过自己。

如果她和朱勇奇真的感情很好，如果他还是很……

“应该……是吧。”

他的回答很犹豫，但并不改变这句话的意思。

孟笙眨眨眼睛，将那股酸涩掩下，又问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江一白微愣，轻轻叹出一口气，“这重要吗？”

对啊……这还重要吗？

“这样的话……”

“江猪，晚安。”

刚点完发送，她便立马退出扣扣，然后将手机扔到一旁，裹上被子翻身睡去。

可心里有事，入睡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翻来覆去，辗转不成眠。

索性又点开灯，将抽屉里那些信件通通拿出来，不过这次她没有刻意打乱顺序，因为她不想再找借口。

翻看这些信件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确定，当初让她自以为江一白也对她有感情的话，究竟是一时头脑发热冲动的感受，还是确有其意。

可她……还是看不懂。

双腿曲起正好可以将下巴抵在膝盖，垂眸便能看见那些信纸。不知不觉她都和江一白写过那么多的信，可她丝毫也想不起她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应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吧——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却一次也没有用过。

她想起很久以前问过刘朝的话。

那是某个逃晚自习的愉快夜晚，两人不自觉就聊到了这个话题，她完全是顺着气氛问了句，“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会告诉他吗？”

刘朝没有犹豫，“会的。”

她有些惊讶，因为印象中刘朝不是这样直接的女生。

刘朝像是知道她的意思，解释道，“我应该会等到我不喜欢他的那一天，告诉他我曾经喜欢过他。”

她蹙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啊？”

既然喜欢的时候不说，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不喜欢的时候再说？那万一那个人说他也曾经喜欢她，那该多遗憾啊。

当时刘朝看着前方，说得平淡，“我没有勇气直接去表白，但要是一直不说，我又觉得很委屈，而且这段感情就永远不能真正结束。”

她当时并没有听懂，现在忽然就明白了。

我曾经喜欢过你，潜意思就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她虽然没有不喜欢江一白，可今后，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了吧？

熟练地找到江一白，确定他的头像已经黑了，孟笙的心里反倒更安定了一些。

有些话如果知道他立刻就能看到，反而就说不出口了。

“江一白，既然都这样了，那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认识胖子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才初二，胖子莫名其妙坐到我前排，然后莫名其妙开始给我起一堆绰号。”

“胖子总喜欢抢我的笔袋，一定要把干净的笔袋画得花花绿绿才罢休。”

“我是真的很讨厌胖子，也是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他每天都能嘻嘻哈哈，喜欢他肉嘟嘟的脸捏起来很舒服，喜欢他穿大红色的球衣打篮球。”

“可胖子总有喜欢的人。”

“我以为初中结束就不会再和胖子有交集，结果高中居然又遇到了，但我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觉得能和胖子做好朋友就很开心。”

“胖子和他的初恋分开了，然后又喜欢上另一个女生。我很不希望他们在一起，所以总是坏心思地告诉胖子他们不可能。”

“胖子是个很坚持的人，所以不管我怎么说，他都还是很喜欢那个女生。我想着既然他那么喜欢，就帮他吧。”

“于是我开始替他递情书，在那个女生面前夸他，可好像还是没什么用，我应该很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不仅没能帮到他，反而总是惹他不高兴。虽然我也不想这样，可有时候就是会难受，很不舒服，很想闹脾气……可能是胖子最近对我太好了吧，我就有点忘乎所以了吧……”

“故事就说到这里了，最后，还是要说……”

“江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