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奶奶去世了，走得很安详。

至少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哪怕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那笑容依旧可以看出来。

哐当！

黄小燕手中的面碗掉落，面条洒落了一地。

“奶奶！”

她惊叫一声，扑到了奶奶的怀里。

奶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过来抱着她。

也没有露出慈祥的笑容，为她理顺刘海上的乱发。

感受到怀里冰冷的气息，黄小燕知道，她没有奶奶了。

“呜呜呜……”

她趴在奶奶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邻居们听到声音，纷纷跑过来查看情况。

发现黄奶奶去世了，一个个的表情都比较凝重。

黄奶奶对邻居们都很好，平常很照顾大家。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分享给他们。

黄小燕的三爷爷便安排自己的儿子，去村口的商店，买一圆鞭炮回来。

桃源村的规矩，哪户人家有人去世，都要放一圆鞭炮。

然后去各家各户，给亲朋好友单膝下跪礼，通知他们家里有人去世的消息。

三爷爷走到黄小燕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燕，你奶奶走得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逝者如斯，生者已矣，你要节哀！”

黄小燕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三爷爷。

“三爷爷，我现在该怎么做？”

在乡村，老人去世是大事。

需要找个吉日安葬。

下葬前的一天晚上，需要邀请亲朋好友过来吃席，一起送别老人。

等道士做完法事后，送去下葬。

黄三爷叹息一声，“哎，先给你爸妈和叔伯们打电话吧，等他们回来再安排，这两天，我帮你守着。”

黄小燕眼睛都哭红了，声音也有些沙哑。

“好，那我去找小凡哥哥借一下手机。”

黄小燕的爸妈都在南方打工。

他们买不起手机。

黄小燕只有厂里办公室的电话。

她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苏凡家跑去。

只感觉头晕目眩，走起路来天旋地转的。

平时两分钟就能到的路程，她足足走了十几分钟。

刚到公路上，就看到苏凡在公路上晨跑。

“小凡哥哥！”

看到苏凡，她突然有觉得人生有了依靠，体内消失的力气开始复苏。

苏凡回头，看到黄小燕泪眼婆娑，眼睛都哭肿了。

顿时感到很心疼。

立即跑到她的身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燕，怎么了？”

“小凡哥哥，我奶奶，她，她……呜呜呜……”

苏凡已经猜到了黄奶奶去世的事，于是紧紧抱着她。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到她的体内，为她抚平受伤的心灵。

“小燕，没事，有小凡哥哥在呢！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一辈子守护你！”

“呜呜呜……”

黄小燕哭了几分钟，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拿起苏凡的手机，给她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将奶奶去世的消息说了一遍之后，便在苏凡的陪同下，来到了她的家里。

三天后，黄小燕的爸爸妈妈回来了。

还有黄奶奶的另外几个二女，全部都到齐了。

确定了一个吉日，便开始几天的忙碌。

苏凡和苏文停下了家里的事情，主动到黄奶奶家里帮忙。

苏凡爸妈去世时，苏凡和苏文的年龄都不大。

也不太懂村里的人情往来。

就是在亲友和这些邻居的帮忙下，才让父母入土为安。

苏凡今年高中毕业，读书认字，就被安排为坐柜先生。

专门负责收来往亲朋好友送的礼金，并将他们的名字和金额记下来。

苏文、徐秀秀和李帆淑等，就负责在厨房打杂，帮忙洗菜、切菜、洗碗等。

徐秀秀已经和黄仁友离婚，自然不会披麻戴孝。

至于厨师，村里有几个专门负责酒席的大厨。

黄奶奶的女儿，叫来了铜鼓队。

在吃席的这天，敲着有规律的节奏，唱着歌，跳着舞，欢送黄奶奶的离开。

也有些胆子大的村民，跟着铜鼓队的舞者一起唱歌跳舞。

引得村民们欢声大笑。

苏凡坐在柜台，看着人来人往，不禁有些感叹。

灵堂里，还能听到黄奶奶的后人痛哭，充满了悲凉的气息。

灵堂外，却是一阵欢声笑语。

悲与喜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竟然和谐的在这一片空间中进行。

道士们敲锣打鼓，进行着他们的仪式，和铜鼓队相互接替，相互辉映，让这里保持着热闹的气氛。

看来老人们说得没错。

葬礼，不是给逝去的人看的。

而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邓堂兵，一百块。”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苏凡耳边响起。

邓堂兵带着邓军士，来记下自己的名字。

苏凡诧异的问道：“邓大爷，你放假了？”

邓堂兵摇头道：“还没有，但黄奶奶一直对我们家不错，她去世了，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哼！”

邓军士只是冷冷的看了苏凡一眼，并没有说话。

邓堂兵知道他们的关系，有心叫邓军士缓和一下和苏凡的关系。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邓军士就已经走出去了。

“郑六爷，这纸钱让我帮你写吧！”

郑六诧异的看了一眼邓军士，微微点头。

“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是下葬时要烧的纸钱。

将粗糙的黄纸打成纸钱后，用白纸封起来。

在白纸上，写下逝者和家属的信息。

最近，邓军士每天都在练习画符。

但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

那些符篆太难了，哪怕有一张画到了一模一样，都没有任何效果。

要不是黄四郎给了他一张样本符篆。

他还以为，这些符篆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所以看到机会，就想写写其他的东西，找一找灵感。

他坐在灵堂门口，一边写，一边看向灵堂。

里面有很多黄符，都是道士们画的。

邓军士看了几张符，发现它们和自己之前画的几张，有些相像。

趁着道士休息的时间，他朝着其中一位年轻道士问道：“你好，那些符是干什么用的？”

那道士年纪不大，约莫只有二十五六岁。

听到邓军士的问题，故作高深的说道：“人死了，和人间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联系，那几张符的作用，就是为了给逝者引路，让她走得无牵无挂。”

邓军士想起来了，问道：“引路符？”

年轻道士诧异的看着邓军士，“你还知道引路符？”

邓军士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引路符的画法。

其中的一些细节，像是一条条纹路，在他脑海中勾勒了出来。

邓军士聚精会神起来，像是要抓到什么。

看了一眼引路符，邓军士恍然大悟。

“你的这些引路符，画错了。”

那年轻道士愣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你会画符？”

邓军士摇了摇头，老实说道：“不会。”

意会了，但还不能言传，更不能亲手画出来。

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这张符画错了。

那年轻道士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不会画你在这里瞎说什么？滚滚滚！”

邓军士只是淡淡一笑。

他有预感，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画这张符了。

到时候，就可以拜黄四郎为师。

等学到了本事，就回来找苏凡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