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封魔殿，姜淮并未直接将赵小萌带回主峰交给云华真君。

幽南峰。

姜淮的洞府。

洞府内的摆设很简单，仅有一个蒲团，和一张桌子。

他将赵小萌放在蒲团上，让她上身趴在桌子上。

随后不再管她，取出另一个蒲团，坐在桌子旁。

等待赵小萌恢复知觉的过程中，姜淮取出一个湘妃色琉璃瓶，放在桌子上，一双苍老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它，一动不动。

赵小萌意识逐渐清醒，却无法感应自己的身体，虽然她信任姜淮，多少也有些不习惯。

待她恢复知觉，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灰白色头发的老人，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身形落寞。

桌子上有个湘妃色的琉璃瓶，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金光点点，如星云一般缓缓飘动，时而聚拢，时而分散，聚拢旋转时如金龙昂首，分开飘散时如星空璀璨，着实令人着迷。

只是看着不像男修会喜欢的东西。

“醒了！”姜淮直起身。

“醒了！多谢师叔许小萌进入封魔殿！”赵小萌想站起身行礼，但因为刚刚恢复知觉，腿脚不利索，险些摔倒。

“坐着吧！我身份特殊，不便与你多接触！一会送你离开此处，若无意外，待魔族入侵之前，你我最好都不要再见面！”

“小萌明白！”

姜淮是除魔队的负责人，又掌控着封魔殿，不管魔修是否确定他的身份，多少有些猜测，被他看重的人必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二人心知肚明。

姜淮缓缓道：“你年岁不大，入清云门时日也短，过往简单。我想问问你，为何对除魔如此执着！毕竟在一些修士看来，魔修许多都是迫不得已！而修魔，对寿元将尽的人来说，不啻为一条生路。虽为天道所不容，但也情有可原！”

赵小萌向来通透，她在这个问题从未有过迟疑，长辈愿意听，她便细细道来：“我自小在山中长大，母亲教导我，凡事与人为善，切不可作恶！

我曾问母亲，为什么？

母亲反问我，你爬山途中饥渴难耐，这时，前方有一樵夫正在喝水用饭，你希望他分给你一些吗？

我说，山中有野果，我无需他分我食物！

母亲又问我：你失足跌落山崖，动弹不得，只能呼喊救命，这时，有人循声而来，探头看到你，你希望他救你上来吗？

我说，自然是希望的！

母亲说，若他善良，便会救你！善良就是，你希望旁人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旁人。

我深以为然。

但母亲也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善良，有些人幼年无人教导，不分善恶，所以他们选择恶；还有一些人，明明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但为了一己之私仍旧选择了恶！所以母亲教导我与人为善的同时，也告诫我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那时候，我碰到的人都是与人为善的，所谓的恶人，都是话本里的角色，是三姑六婆嘴里的其他人，距离我很是遥远。所以，我对后一句不以为然。

直到十岁那年，我跟随母亲回到父亲的王府，遇到了第一个活生生的恶人，父王的王妃。她与父亲是夫妻，却与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想让父王给这个孩子请封世子！事情败露之后，她联合那贼人想杀了父王，并且取而代之！

可惜被我无意中识破。

最后父王却只将王妃软禁，将大郎送去庄子上！

我一开始很不理解，这样的恶人，不是应该像话本里一样斩草除根么？父王作为皇家族长，处理过的皇家事务不计其数，那个孩子身份敏感，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日后很可能因为她纷争四起，血流成河，为了避免之后死更多的人，让他早早轮回才是正理！父王不应该不明白，不应该这般心软才对！

后来娘亲为我解惑，王妃与父王是少年夫妻，成婚多年一直没能生出世子，偏偏父王是家族里唯一的修士，肩负着繁衍带有灵根的后代的重任，后院里莺莺燕燕一直不断，才导致两人离心，父王是顾念旧情，又心怀愧疚，才不忍处死她！至于那大郎，稚子无辜，难道怪他投胎时没选好人家不成！

父王是身在局中，所以才心软，而我作为旁观者，只看到王妃的错处，想到戏文里提到的皇族弃子长大作乱的剧情，才会认为杀了他们才是正理。

听了母亲的话，我想我若是那个小婴儿，大约也会觉得自己是委屈的！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对母亲所说何为善有了怀疑，难道我劝父王杀人就是恶了吗？

不懂我就去问父王。父王宽慰我说，按照东华国的律法，混淆皇室血脉者，其罪当诛！我没有错，是他着相了。

于是，我对善恶有了新的理解，律法是一条线，一边是善，另一边是恶。

再后来，有一位堂姐未婚先孕，被她的闺中密友故意传的满城皆知。我当时问自己，未婚先孕在律法中也是不许的，若是我知道了，也会如她闺蜜这般吗？

我的答案是，不会！

我这才明白，立场不同的人，对待善恶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就好比我作为人族，见到以人族为食的魔族，必然是要杀之而后快的！这是我以为的善，斩杀一个魔族，就是救了无数同族！

而魔族以为的善，是希望修士主动以身饲魔，人族所有的自保与反抗的行为在他们看来都是恶！魔修也是一样，哪怕他们当初坠魔再不情愿，最后只要选择以修士为食，就是人族的敌人。

我是人族，自我出生就已无法改变！所以我只需要坚持我以为的善就够了，我不应该也没有必要去同情魔族或者魔修。

所以，我以为，以魔族和魔修为敌，天经地义！”

姜淮道：“若是魔修贿赂你呢！”

赵小萌皱眉：“哪个魔修比我师傅还有钱！”

姜淮失笑：“还真没有！”

随后继续问道：“若你不小心沾染了魔气呢？就像玉战那般，无法祛除，若不入魔便会日夜痛苦！”

“我有这个！”赵小萌取出浮屠，“不用担心魔气入体。”

姜淮眼睛一亮：“你便是用这个在琳琅阁内，挡住了魔气！”

“正是！”

姜淮多看了几眼那一串可爱好看的铃铛，便让赵小萌收好，接着问：“若是魔修抓了你的父母，威胁你为他们做事呢？”

1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