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肖力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自己到底该不该将这句话说出口。

看着肖力的踌躇，每一个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被揪紧了心脏。

优秀的演员，就是能让其他人身临其境。

此时此刻，肖力和千夜的生死决别，就让旁边的工作人员也觉得撕心裂肺。

只是，在场众人里，也不是没有完全没入戏的。

孙佳佳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穿着一身宫女服，嫉恨地攥紧了身旁一棵柳树的枝叶。

她用的力气特别大。树叶在她手里被紧攥成泥，染绿了她的手掌。

即便如此，孙佳佳还浑然不觉。

她眼里只有千夜和肖力交缠的身影，还有他们两人之间缠绵悱恻的气氛。

……

另一边。

肖力下场了一次。再上来的时候，浑身锃亮的铁甲已经染上了一层鲜红浓稠的道具鲜血。

现在，终于拍到了他即将死去的一幕。

“珍珠。”肖力唇瓣开合，一翕一张之间极为吃力。他抬手痴迷地抚摸着千夜的脸颊，声音只是模模糊糊地擦过喉咙的气声，“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千夜哭得浑身颤抖，捂着嘴摇头，“你死了，我还要怎么活下去？北定王，北定王……求你活下来啊！你说好了要带我走遍大好河山的！”

“呵呵。”肖力想笑，力气却只够扯一扯唇角，“小傻瓜。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我一起游山玩水的。现在你自由了……你要，学会，开心。”

肖力开始重重地喘息。

千夜吓呆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忽然，肖力的手狠狠垂了下去。

“北定王？北定王。”千夜抱着肖力，声音由小变大，“北定王，你醒醒——”

声音如杜鹃啼血。

旁边的工作人员们全都看得泪流满面。

门外，一队群众演员扮演的士兵冲了进来。

带头的配角吼了一声：“参见王妃。”

千夜不哭了，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冷漠地问：“你们就是皇帝派来的人？”

“是的。”配角低头，语气恭敬，“皇上吩咐我们将王妃带回去。”

“带回去，然后呢。”千夜冷笑，“被他关在自己的宫殿里，做他的笼中鸟，是么？”

“这个……”配角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脸色有些尴尬，“王妃不必说得如此难听。”

“是么，我说话说得难听。”千夜冷笑，“皇帝做事，就没有做得难看么？”

配角微愠：“请您敬重皇上。”

千夜没理会他，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冲着不远处走去。

不远处，放着一块巨大的绿幕。绿幕下头，是一个平台，台高大概一米左右。

千夜走到平台旁边，闭上眼睛。

她的表情不像是在面对绿幕，而像是在面对万丈悬崖。

“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托生为人。”

千夜喃喃地念了一句，纵身跳下

“咚”的一声，千夜的膝盖碰到了地面，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

“好！”李传庭从监视器里看完了这段戏，冷冷地喊了一声，“停，准备下一场！”

肖力几乎是立刻从台上爬起来，跑到千夜旁边扶她起来：“阿夜，你没事吧？”

“呃，没事。”千夜有点尴尬地笑，“我落地的姿势不太好。”

肖力不放心，拉起千夜的裙摆看了看。看见她的小腿上一片光洁，只是有一小片刚磕碰出来的淤青，他终于放了心地失笑：“你啊你，真够不小心的。”

千夜有点心虚地笑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肖力无奈，扶着千夜起来，想要带她去旁边上药。

两人的肢体一接触到，千夜又是一阵心虚。

她蓦然感觉到，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的眼神，都灼热了一个等级。

那分明是八卦的眼神。

人言可畏啊。

千夜抿了抿嘴，轻轻推开肖力：“我自己去上药就行了。肖力哥，你去准备一下其他的场次吧。”

肖力深深看了她一眼：“好。”

千夜转头来到旁边，嘶嘶地吸着气坐下来。

迈克尔赶紧跑到处理紧急状况的工作人员那里借来药酒，帮千夜擦了擦。

另一边，肖力坐下来继续研读剧本。

只是在他看着剧本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抬头，看千夜一眼。

千夜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不敢跟肖力对视。想起前段时间肖力的告白，她莫名觉得心虚。

迈克尔帮千夜把药酒在膝盖上揉开，问了一句：“夜夜，你想什么呢？”

“呃，没什么。”千夜眼神微微闪动了下，“就是在想接下来的戏份而已。”

迈克尔哦了一声。想了想，告诉千夜：“接下来，你的戏份还挺多的。这部戏是八十集，现在才拍到二十集左右，还有六十集要拍。”

“是么。”千夜苦笑，“可我怎么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一点都不像是跟着方宏志拍戏的时候，专业又利落，时间过得飞快。

迈克尔耸肩，犀利地指出：“那可能是因为你度日如年。”

千夜默然无语。

不得不说，她在《采珠女》剧组待着的这段时间，过得确实不怎么愉快。

苏南辰做主接给她的这个剧本，似乎和她八字不合。在演这部剧的时候，她仿佛跟这部剧有仇一样，状况频频。

真希望这种事，别再发生了。

千夜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李传庭一眼。

不远处，李传庭正在跟旁边的群众演员说话。

大概由于面对的人是群众演员的关系，李传庭的表情很倨傲，鼻孔扬到了天上。

千夜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

面对这样的导演，她还真没法做到尊重。

她忽然很怀念方宏志。虽然方宏志脾气暴，但人家起码是对艺术有真正追求的。不像李传庭。

……

肖力看了剧本几眼，时间将近中午。

剧组发了盒饭给演员，让他们准备下午的戏份。

孙佳佳捧着盒饭，期期艾艾地来到肖力面前，脸颊红透了：“肖影帝，你，你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紧张得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

肖力微微疑惑地看了孙佳佳一眼：“你好。请问，你是？”

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孙佳佳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