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的夜市，不管什么时间点，都无比热闹，林向东和王景军选择了及靠后的位置，少有人打扰！

酒这个东西很是奇怪，刚喝下去并不觉得如何，甚至还有些辣嗓子，可是喝着喝着，随着味蕾逐渐打开，你会越发感觉到，把它喝下肚怎么就这么舒坦，遍尝美味，也只有酒堪称人间佳酿。

阳城是全国着名的产酒基地。这里的酒，喝起来，更是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地流连忘返。

不一会工夫，两人各自喝了三四扎啤酒，桌上的小菜，也被消灭了一半，倒是王景军点的那份面条，一直晾在边上，随着两人话匣子打开，那面条也似乎已经被渐渐遗忘。

“虽然你小子做事的方式方法，我有点~~呃~~看不上，但这句话你说得对！咱们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说得好！有股子梗劲！”

“我说王队……”

“别叫王队，我都被免职了，呃~~叫大军哥！”

“呃~~好~~大军哥，你也不想想，你能跟我比吗？哦~~我一个小老百姓，当然可以梗着脖子叫板，你身份不一样诶，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也跑回去，和你们领导梗脖子？”

“当时也就是血涌着顶脑门了！没想那么多！”

“要不说你当不了大官呢！做事不精细怎么行？”

“老子的工作，不说是在刀口上舔血，那也算是在一线摸爬滚打了吧！成天累死累活的，咋地，回去还要看那帮坐办公室的脸色？他们算怎么地？”

“你啊，喝点酒就这么冲动。”

“冲动？谁冲动了？来再干一个，我看看咱俩到底谁冲动？你喝不喝，要不要我揣着你喝！”

见王景军居然有了几分醉意，林向东并不跟他较真，要不是心中苦闷，这个常年混在江湖中的汉子，怎么可能轻易醉倒？他怜悯地看着王景军，心里暗暗琢磨，该怎么跟他把话聊深、聊彻底！

“那个~~大军哥，酒要慢慢喝，事要细细品，别净顾着和上级领导抬杠，自己低头生闷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能轻易得到确切的消息，而你们，忙碌了半天却徒劳无功？”

“嗯？”

忽然被问到痛点，王景军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很多！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完全找不到答案！难道“绿林豪杰”，还能比国家队更强大不成？这，恰恰是他最近以来，一直百思不解的原因之一。

“谁说我们没有得到消息？难道这蛇首不是我们送交国家的吗？还有上回的毒品……没有我们的参与，你个狐假虎威的小子能如此轻易得手吗？做梦！”

林向东没有想到，王景军还能有如此地倔强，看来，在刑警队长的盛名之下，他骨子里的思想，多少还是有一些倔强啊！

没错，在王景军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绿林好汉”跟前失了官家的面子。

“好好好！都是你们警察最厉害，行了吧！那咱换个话题，说说你自己吧，你是不是被停职了？那么请回答，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

“答不上来了吧！所以，我大军哥，别看你们是国家队，所有配备都是最好的，最先进的，但是，你们所受的最大擎制，恰恰来源于你们最大的骄傲！”

“嗯？此话怎讲？”

“不明白？我随便举几个例子哈，你们能逼供吗？能做黑客吗？不行吧？有的嫌疑人就冲着你们这些规矩，就能让你们至少在短时间内，束手无策！对不对？！就拿前些日子那事来说，小偷因为偷东西摔死了，如果他的家属找你们，要告见义勇为的人，你们有辙吗？”

“我们……我们不也说服他们了吗？哼！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他永远不会缺席！”

“是吗？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你所说的正义！”

倔强的王景军，依旧不愿轻易低头，但从他的话语之中，灵感突发的林向东找到了突破口，他觉得，探讨正义，也许能够更委婉地把自己的思维表达出来。

他正了正身子，端起杯子小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正色地面对王景军说道：

“王队，你刚才所说的话，传说是出自一位名叫休尼特的英国大法官，他的原文是：Justicetoolongdelayedisjusticedenied。当然谁说的，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他的译文：迟到的正义，绝不是正义！！！这和你对这句话的认知，恰恰相反！”

“这重要吗？不是正义又是什么？坏人终将受到严惩不是吗？”

“王队，你们维护的是法纪、有案必破、有罪必惩，对不对？你们认为你们所做的事情，是公平的正义！对不对？可是我略有不同意见，我认为，真正的公义，除了惩恶以外，还需要追求效率。这样才能让黑暗胆寒！在我看来，你们维护的法律，的确需要人人遵守，包括我们……”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正义不是法律？难道不正是法律对坏人的惩治，体现了正义吗？”

第四十六章 道不同，能共谋

听到林向东竟然敢抨击自己的信仰，王景军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纠正一下这个年轻人的三观！

“王队长你不要误会，在你们的努力之下，坏人终将受到严惩，这一点我是赞同的，而且对你们的工作也十分钦佩！但我的意思是，法律和正义是相互促进、相互联系的，法律，并不是正义本身！法律是正义得以体现的武器，而正义，却对法律的完善，起到了推动作用。”

“听不懂，你绕这么大个弯子，到底想说什么？”

“好，我举个简单的例子：震惊全国的玛莎撞人案，知道吧，事实清楚吧！证据充分吧！可是为什么一年多了才有判决？你有没有想过，在等待宣判的这个时间里，如果那个伤者家里没钱了，是不是为了保命，就有可能接受肇事者的金钱而使其逃离法律的制裁？如果那个伤者在这段时间内，因为缺乏治疗而死了呢？这个案子是不是有可能升级？或者，从我这个老百姓的角度来看，这么长时间不宣判，难道不是让肇事者有机会从中斡旋吗？”

“这……审案也要有程序嘛！而且法院判案，也要综合考虑……”

“需要一年多……？好了，咱们不抬杠，简单地说，还是绕回我们对话的起点，迟到的正义，就像战场上两个人打仗，你明明瞄准了对方，可是偏偏子弹打没了。等你再装弹，敌人早没影了，所以，这个时候中规中矩的装子弹，是不是远不如直接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王队，法律的完善需要一个过程，其中就会出现容易被坏人利用的漏洞，这不正需要有人像石头块一样，来弥补吗！”

“呵！看你把自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要忘记，你们是没有执法权的，不管是国家还是人民，并没有赋予你们行使法律的权利！”

“是啊！我们并没有执法啊？你看，我们只是给你提供了多一种选择不是吗？我们这块石头扔不扔出去，还是取决于你啊！”

“那……那个摔死的小偷呢？怎么解释？你们又是怎么获取蛇首信息的？”

“王队~~那个小偷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少来，别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你刚才的那一串排比句，可是说漏嘴了！”

听到这里，林向东心中一寒，甚是佩服王景军的职业敏感！

“呵呵！真是服了你了，我的王队长！你到底喝没喝醉啊……小偷的事，我就是随口举个例子，您别多心啊！另外，关于蛇首，我想多说几句！首先，我们自掏腰包，运用了世界上几乎最先进的黑客技术，从F国得到的信息，这个，不违反咱们本国法律吧？其次，我们没有一个什么都需要汇报的上级，第三，我们不需要和F国人做任何交代！你说，我们的行事效率怎么可能会不比你们高？”

“哎！这个你说的没错，你们所受的这方面牵制因素几乎约等于零啊！”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王队，我们内部团结协作，绝对没有官场上那些个明争暗斗的奇葩心思！这个，你深受其害，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哎~~~”

林向东提到的最后一点，击中了王景军的内心，不可否认，在他看来，周局的做法，极大可能是想让自己的乌纱帽戴得更牢固一些！他每次遇到问题，给自己的解释几乎都一样：我在这个位置上很难坐啊……

王景军像被点了穴一般，楞了几秒钟的神，却发现对林向东的话，无法辩驳！只得无奈地哀叹一声，闷着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啦！别闷闷不乐啦！要不要考虑一下咱们联手？”

“联手？怎么联？还像从前一样，你把战利品扔给我，然后让我莫名其妙地接受？你觉得我们纪律部队，会一再容忍这种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的所谓的成果吗？哪怕他是对社会有利的！”

“呃~~别急别急，你看，说着说着又上火！先喝杯酒，稳一稳心神，我知道这两次是给你惹了麻烦，我也是没办法嘛，难不成让我打扮打扮，化个妆，站在你们警队门口，高喊一声超人来了~~然后再把东西交给你们，这样就能接受了吗？”

“嘁！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超人！你要是超人，我就是钢铁侠！”

“别说，就你这脾气，真真一个钢铁~~钢铁直男，哈哈哈！”

“向东，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先说好，这绝对不是就着酒劲跟你说话哈！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的团队行动，的确不如你们自由灵活，我们的行动中，也的确需要注意这样那样的很多限制！与你联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我可以给你机会，说说你的条件！”

王景军似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林向东的称呼，不知不觉被简化得听上去如此亲切！或许在他的内心，已经完全接纳了对方的存在！

常在江湖混，林向东哪能感受不到王景军抛过来的橄榄枝。官家人嘛，面子总还是要的，能够这样和自己说话，已经让他倍感欣慰。

“呃~说不上什么条件不条件的，王队你看，我们每一次的行动计划都会尽量制定地足够严谨，如果能够得到您的支持，我想，我们的手脚或许能够放的更开，行动效率也会更高。而一旦我们两家互通有无，然后再把最后一击交给你们来做，是不是您就好给上级和同事们交代了？”

林向东的思路很清晰，他们这个五人小队这么些年来，几乎从无失手，靠的就是严谨周密的行动计划，以及五个人之间的密切配合，一旦少了来自警方的压力，那他们的精力和人力资源的利用率，又将得到提高。

别的不说，面对老鼠那随时都可能来临的挑战，自己的胜算也会大了许多。

至于自身利益方面，林向东并没有过多考虑，他们几个人早就过了和金钱锱铢必较的阶段。

“没有其他条件了？”

“没有，真的没有！能够保证我们把精神压力放松下来，就已经足够了！”

“嘿嘿！我帮你提一条，给梁静保密！”

“呃~~呵呵！”

这回终于轮到林向东苦笑了。他在梁静这件事情上，始终苦于无法直言。

看到林向东窘迫的样子，王景军不禁心中暗笑，今晚，终于压了这小子一头！

“可惜我现在被停职，不然，咱们倒是可以立即展开合作，我手头有两起压了不少时间的案子，倒是想看看你们能不能帮上忙！”

“停职？呵呵，小事情，我来帮你搞定！”

“嚯！你要是能影响到周局的决策，还用跟我合作？再说了，不就是停职嘛！多大点事，权当我放大假，休息休息！你不用安慰我啦！喝酒喝酒！”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直率！一顿酒的功夫，两个原本道不相同的人，竟然达成了合作意向！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驱使两股不同的力量，携手前行的，只有共同的利益，那是他们共同追求公义的理想！

林向东想了想，终究没有把基金会的事告诉王景军，这并不碍于两人之间的合作，他并不想让王景军了解自己太深，毕竟他们这群人的作为，并不为大众所接受。他不希望有朝一日，王景军因为自己而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