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人生书《癫》

城楼上，秀芹似乎看出李云龙的纠结和松动，声嘶力竭的大喊：“李云龙，开炮啊！”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记住，我秀芹，下辈子还嫁给你！”

“你开炮啊，别让我瞧不起你！”

“开炮！”

李云龙直直望着城楼上那个穿着红色碎花袄子的新婚妻子，他的脸是僵硬的，他的脑子里是空白的，带了这么多年的兵，打过数不清的大小仗义。

大家都说他是淘气的孩子，不服管教，但是淘气的孩子却最能打仗，尤其是恶仗。

他是独立团的团长，天不大地不怕，可是这一刻，他承认他有些怕了。

明明那个号令就在嘴边，可是，却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巨大阻力扼住了他的脖子，阻止着他喊出那个口号！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

他知道这个仗该怎么打，也清楚喊出那个口号，他会失去什么……

直到那个女子喊得沙哑变了调儿的声音传进耳中：“别让我瞧不起你！”

李云龙打了个激灵，一脚踹开魏大勇，他跳了起来，左手握着拳头狠狠的，用力的砸下。

他面孔扭曲，凶狠的劲儿好像要吃人，他拼劲全身最大的力气喊出了这辈子最难以下达的一个命令：

“开炮！开炮！开炮！”

炮弹从头顶划过，飞向对面的城楼。

伴随着轰隆的爆炸声，城楼火光冲天，鬼子被炸成灰烬。

而那一抹红色的俏丽身影，那个泼辣的，跟她示爱的姑娘，也在炮声中化为飞灰……

耳边响起冲锋的号角，战士们上刺刀，如汹涌的洪流冲进了平安县城。

枪声四起，漫天的硝烟中，李云龙如泥雕木塑般僵硬在原地，双目空洞茫然的望着被炸成废墟的城楼。

将士们从他的身边奔跑过去，天地间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他的力气仿佛被抽走，然后，跌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当导演喊咔之后，李幼兵老师还沉浸在戏里没出来。

于浩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递给他一根烟。

李幼兵拿着烟往嘴边送，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于浩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才这场戏，他自己整个也代入进去了，这会子心里闷闷的，像堵了什么东西。

抛开李老师现实中的私生活不谈，演技这块，李老师真的是强悍！

这一段演的出神入化，明明他的眼中没有一滴泪，可是，这种面对老婆和士兵的艰难选择，这种牺牲小爱成全大义的艰难选择，却是像一把重锤直击旁观者的心灵！

刀不血刃。

原来，悲伤，也不一定要用眼泪来诠释。

这一场戏，于浩受到了更多的启发。

李老师抽完了一根烟，才缓过气儿来。

“腿都坐麻了，小于，扶我起来！”

于浩丢掉烟头，过来扶李老师。

刚把他扶起身，在他坐过的地上，出现了一团紫色的光球。

于浩的眼睛亮了。

呼吸都跟着快了几分。

就说嘛，这么炸裂演技的名场面，怎么可能没有福利？

这不，福利就来了！

谢谢李老师！

太感谢了，祝李老师娶十八个师娘，夜夜做新郎！

……

《癫》

这本人生书的名字，就一个癫字。

于浩在体验之前，思索揣度了好几种可能。

癫狂？

癫痫病？

这本书想要表达什么？

是一个疯子的人生片段？

还是一个病人的挣扎经历？

带着这份困惑与好奇，于浩走进了这本《癫》的世界。

一团紫色的雾气散去，从头顶落下来一只穿着军靴的脚，重重踩在这副身体的脸上。

“八格牙路！”

该死的！

于浩发现当事人被一伙鬼子五花大绑着踩在脚下，他身上遍处都痛，骨头像是开裂了，手臂上，后背上，一道道被刺刀划破的口子正汩汩往外淌血。

痛得他眼睛发黑，心脏收紧，耳边嗡嗡作响，随时随地都好像要晕厥过去。

“小八路，哪里的有？”

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头上。

痛得他脑血管都要炸裂了，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人的头盖骨真特么的坚硬，这么踢都不破！

他咬着牙，试图挣扎起来跟这群小鬼子拼命。

凭他的身手，这几个小鬼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他绝望的发现这一回，他完全只是一个能跟当事人共情的旁观者，无法拥有身体的掌控权！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小鬼子在当事人身上施暴，感受着一拳一脚一刀落在这副身体上带来的痛楚！

不管这些小鬼子对当事人如何抽打逼问，当事人都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最后，小鬼子残忍砍下了当事人的两根手指头。

“啊！”

当事人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当事人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而院子里的小鬼子却像打了鸡血，一双双眼睛像狼那样，冒着绿光望着哭声传来的柴房。

当事人突然爬起身，撞开旁边的小鬼子，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柴房，并从里面栓上了柴房的门。

“小八路！”

“八嘎！”

当外面的小鬼子破开门，当事人已经抱着孩子从柴房的后门跑出去了，他拖着受伤的腿脚，拼了命的在前面跑。

他的腿受伤了，跑得踉踉跄跄，他慌不择路，好几次差点摔倒。

孩子被他护在怀里，吓得啼哭不止。

子弹从后面打过来，穿透他的后脑勺。

他倒在血泊里，身体不停的抽搐。

鬼子追上来，对着他后背又补了几枪。

血泡从从他的口鼻里涌出来，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指延伸的地上，看着刺刀穿透地上的孩子。

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滚落……

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

望着襁褓里那一摊模糊的血肉，于浩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这些鬼子以为完成了任务，却不知道，在柴房的夹墙里，其实还藏着一个女婴……

襁褓中的这个男婴，是地上这个村民的儿子，一个月前他媳妇儿难产死了，留下他们父子相依为命……

从人生体验书中回到现实，天还没有亮，时间才四点半。

于浩睡意全无，披着外套来到窗边，点了一根烟，在窗前站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