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忙道：“快叫他过来！”

她立刻拐去了偏厅，等着见杜林。

“回奶奶的话，整个北境城，连着周围的几个城、县全都戒严了，消息根本递不进去······”杜林满脸的风霜之色，整个人都瘦了1大圈，“我们不得已，跟守城的将士暗里表明的身份，并没提起是奶奶吩咐让去的，只说是家里不放心，派了家下人过来看看，可也无济于事，那头领说，这个月已经去了好几拨人了，无1例外全被挡了回来。他还让我们趁早离境，连银子都不肯收，就打发我们出来了。”

他的神情黯然，抬头看了1眼常曦的神色，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话，如实说就是！”

“是！”

杜林想了想，斟酌着道：“我不死心，又分派了人手，去周围的城县打探消息，听见城中有不少传闻，都说林总兵受了重伤，性命攸关！跟随的将领们······有的为保护主帅而受了伤，还有两人······失踪了。”

“失踪之人······可知道名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没有！”杜林忙道：“只听说是两名年轻将领，追击时稍微深了些，结果被燕辛的军队杀了回马枪，底下的军士都被冲散了，有不少人都失去了联系······”

常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连西北都没有戒严，北境却戒了严······难道林总兵真的伤重不治，担心消息扩散后动摇军心，这才下令全城戒严，以封锁信息？

种种不好的猜测纷至沓来，常曦的心里乱极了。

原想着打探何沐阳的消息，没想到，只探知到了有年轻的将领于敌军阵前失踪······

年轻的将领······

常曦闭上眼，极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

朝廷的大队人马都去了西北，这次支援北境的大多是些年轻将官，也不1定就是何沐阳啊······更何况，以何沐阳的沉稳性子，怎么可能会贪功冒进，追敌过深，以致于被敌军冲散，失去联络？

不会的，肯定不会是他！

常曦不停地劝说着自己。

可是，战场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万1是燕辛用了计谋，故布疑阵，故意诱使北境的守军追击······

常曦知道不能再想下去了。

“辛苦了。”她强打着精神道：“你先回去歇着吧。记着，这件事1定要严格保密，决不能让家里任何人知道！”

杜林立刻恭声应是。

退出去之前，他又不自觉地抬头看了1眼常曦。

只见她身姿如松，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却苍白得厉害，显然是在为世子爷而担忧······

杜林脸上罕见的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强笑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奶奶请宽心！世子爷吉人天相，又武艺高强，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吉人天相？

杜林可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如今却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常曦苦涩地摇了摇头。

待杜林走后，常曦又1个人静静地坐了半晌，才起身去了青荣居。

卧房里静悄悄的，老太君已经睡下了。

林妈妈陪常曦到了外间，把手里的碗拿给常曦看，“中午撕了些鸭子腿肉，都吃了，晚上这么1大碗山药菜粥，又足足喝了大半碗！”声音里难掩喜悦。

古人说：食谷者生。这胃口1开，吃得下东西去，离病好也就更近了1大步了！

常曦含笑点了点头：“辛苦妈妈了！”

“看奶奶说的。”林妈妈满脸喜色，悄声笑道：“看着老太君能吃饭，比我自己吃了人参肉桂还受用呢！”

阖府上下，要论对老太君最忠心的，莫过于林妈妈了！

常曦含笑点了点头，又问她：“太太呢？”

林妈妈伸手往碧纱橱的方向1指。

得知太太也已经睡下了，常曦便也不去打搅，又问了几句老太君和太太的情形，自己回了明远堂。

薛妈妈和采葑正在屋里围炉做针线呢，听见动静，连忙放下东西迎了出来。

“奶奶。今天家里没什么大事，只是下午，首饰店的人来拿工钱，我让邵2家的称了银子拿出去了。”

常曦点了点头，又问：“恂哥儿和恬哥儿呢？”

采葑笑道：“依着奶奶出门之前的吩咐，两个哥儿今天也都听了故事，午后洗了个澡，因着天冷，也没抱出去逛，只在屋里玩了1会儿，才喝了晚奶，这会子正在屋里睡着呢。”

如今天黑得早，家里人睡得也都早了些。

常曦还有些不放心，又到了孩子们睡觉的次屋看了1眼。

恂哥儿和恬哥儿都穿着鹅黄小衣，并排躺在各自的小床上睡着，恂哥儿还是那么淘气，连睡觉也不肯老实，两只小拳头总要从被子里挣出来，高高举起放在脑袋边上；恬哥儿的睡相则是很乖巧，像只柔软的小猫，摆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连个身也不肯自己翻······

常曦静静地看了1会儿，焦躁的心情也1点1点的平复下来。

她还有这两个孩子。

她是孩子们的依靠，孩子们也是她的依靠······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软弱，也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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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过年，可北境那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邹氏心里忧急，也就没了串门的心思，便推说身子不适，除了宫里的年酒以外，其余宴请都1律推了没有去，实在有要紧的人家，也是只派了萧合环去露个面，跟各家的长辈们解释12。

转眼忙过了元宵，各家各户的走亲访友总算是告1段落。

常曦、萧合环两人每日在抱厦里看着众人清点桌椅杯碟及各处陈设等物，再11归账，事情虽然繁琐，倒也并不难处理。

常曦有时也会让薛妈妈和玉露在那里看着，把萧合环请到自己屋里坐坐，妯娌两个或喝茶闲话、或做点针线，或各自捧着本书读上几页。

萧合环喜静不喜动，之前1连参加了十来天的宴请，每日应酬迎待，早已不胜其扰。如今，见常曦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得很妥帖，她也乐得甩手不管，1切全凭着常曦去定夺。

白天无事时，恂哥儿、恬哥儿和憬哥儿3个都围绕身边，1抬眼就能看见，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萧合环常常是低头看几页书，再抬头抱着儿子往窗外看1看，逗他说几句话，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安静恬淡之感。

这1日，京都又下了1场大雪，这场雪非同寻常，宛如泼绵扯絮1般，把天色都遮得暗了许多，人走在路上，十步以外，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青荣居1大早就打发人冒雪来传话，说免了1整天的请安。

如今的常曦很不愿意家里冷冷清清的，总想着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好像只有忙起来，才能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会闲着胡思乱想。

幸而外头该收拾的东西也都收拾完了，她想着众人闷坐无趣，就把常明和大奶奶送的大半袋子菱粉全拿出来，让小厨房做成莲子大小的菱粉圆子，又熬了1大锅桂花糖水，用红漆食盒子装了，趁着雪小些的时候，给各房都送去了1些。又把明远堂屋里服侍的人全都叫到了1起，大家不分老幼，都围坐在大长条桌周围，喝着甜丝丝的糖水，吃着匣子点心，说说笑笑的，气氛好不热闹。

“奶奶，你也尝尝呀。”松萝盛了满满1碗糖水递给常曦，笑道：“你瞧那些小丫头，1个1个都像馋嘴猫儿似的，您再不快喝，1会儿可就全没了！”

“小丫头是在说谁？”采葑第1个笑起来：“说得像你自己好大年纪了似的！”

“就是就是！”几个新进府的小丫鬟拍手道：“松萝姐姐才比我们大1岁，就在这儿倚老卖老起来了！”

“好哇，你说谁倚老卖老呢？”松萝1撸袖子，跑着就要去捉人。

几个小丫鬟都怕被她抓住，都1叠声叫着跑开了，慌得廖乳娘连忙拦在中间，1会儿劝劝这个，1会儿劝劝那个，忙得了不得，可谁也不肯听她的丢开手，还围在她身边转来绕去，玩起了捉迷藏来！

“你们慢点儿！别摔着。”骊珠忙劝道。

采葑也道：“你们快别胡闹了，奶奶还在这里呢！”

众丫鬟们这才收敛了些，嘻嘻哈哈的，1个挨1个的挤着坐了，捧着糖水喝了几口，连声道：“好香！”

恂哥儿屋里的连翘和恬哥儿屋里的阿星凑在1处，叽叽咕咕的又笑又说，说了1回，又低头去喝糖水，谁知道1个不防，竟然烫了舌头，不禁“哎呦”了1声，惹得大家又是1阵笑。

看着底下人热热闹闹的，常曦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不少，自己也舀了1勺糖水，只是还没有送到口边，旁边就伸出1只小胖手来，1下抓住常曦手里的勺子，红褐色的糖水立刻撒了常曦1身！

“哎呦！”薛妈妈赶紧上来收拾。

常曦哭笑不得，笑着在恂哥儿屁股上拍了1掌：“你怎么这么顽皮？”

恂哥儿理也不理，把沾了糖水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