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静姝皱着眉头道：“老夫人您是他的亲外祖母，您自然心疼他，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不是九连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倘若当初殿下的手段光明些，我都不会像如今这般气愤恨他！

即便是，他这些年找个时机承认了他的肮脏手段，或许我也会原谅他。

可他却还在我跟前装作大度的模样，他那般的手段简直令人恶心！”

“静姝，他如何能承认他的肮脏手段呢？”顾老夫人道，“一步错，步步错，他错就错在一开始把你拱手相让给陆航，又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把你给夺回来。”

孟静姝道：“他把我“拱手相让”我不知情，他横刀夺爱我也不知情，这一切，我又何其的无辜，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我愧对陆航，却从来没有恨过赵珏，我以为赵珏那时候只是误打误撞选了我。

是我不好，是我为了孟家不愿抗旨进了东宫，是我卑鄙无耻！

这些年每次赵珏对我好一些，我都觉得对不起他，更对不起陆航……

如今我知晓这一切都是算计，都是谎言，都是欺骗，我这么多年对太子殿下的愧疚，简直就是一场笑话！天大的笑话！”

顾老夫人望着孟静姝道：“静姝，人心是偏的，外祖母终究也还是偏心珏儿的，但我想你如今这般激动，甚至连红尘都不顾了，正是因为你心中还有珏儿。”

“你若不喜欢珏儿，便不会有这么大的恨意，你已爱上珏儿，才会这般恨，这般气愤。”

孟静姝落下了眼泪道：“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什么爱，什么喜欢，都不存在了！”

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静姝，我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在珏儿心中的地位是要胜于一切的，哪怕是他自幼最为看重的储君之位都远比不上你。

他每一次做的卑劣令人发指的恶心事，也都是为了你。”

孟静姝道：“可是老夫人，我不愿他这样的，别说这是为了我，我承担不起他这般无耻的爱。

还有，您口口声声说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胜于一切，可是也没见他少往别的妃嫔房里去。”

顾老夫人叹气道：“你想想，在合宜出生前，他可有去过别的妃嫔房中？合宜出生之后，他也是不想你被催促皇嗣，才去的别的妃嫔房里，甚至于每个月去别的妃嫔房中的次数都不到四次而已。

他宁可去伤害最疼爱的弟弟，明知抢走孩子会伤透珩儿的心，也是犯下欺君之罪，可他还是去抢了承儿，而不是愿意和别的女子生下孩子，你还不明白吗？

他根本就不愿让别的女子生下他的血脉！根本不想让别人威胁你半点。”

顾老夫人道：“静姝，不论你原不原谅珏儿，可珏儿他对你的感情从未有半点虚假。”

孟静姝从眼角处落下了一滴眼泪。

顾老夫人道：“若是珏儿此回被废，此生真能够不做储君，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可是他身后有太多太多的人需要依靠着他……

静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珏是对不起你，可外祖母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机会。”

孟静姝却是决绝道：“不会有机会了的。”

顾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

孟静姝起身行礼道：“顾老夫人，我先告辞了。”

孟静姝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就见着赵珩与顾青池两人滚了进来。

赵珩起身拍了拍衣裳的灰尘道：“皇嫂，早啊。”

顾青池也连站稳道：“皇嫂，早啊。”

陆宛芝见着屋内丢人的赵珩，捂住了怀中越哥儿的眼睛。

孟静姝看了一眼一旁抱着合宜的赵珏，过去牵着合宜的手道：“合宜，跟娘进去给顾家老祖宗行个礼去。”

赵珏在孟静姝身边道：“不论外祖母与你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外祖母也是疼惜我而已，若让你为难，你恨我便是。”

赵珩听到赵珏这话，啧啧了两声道：“假惺惺！”

陆宛芝拉着赵珩道：“少胡说。”

赵珩进了屋内，见着顾老夫人已是靠在了榻上，连上前道：“外祖母，外祖母……”

顾老夫人握着赵珩的手道：“珩儿，外祖母要去见你娘亲了，你开开心心的，不要哭，外祖母喜欢看着你笑。

我活到这个年纪，见识过了大风大浪，也是享尽了世间的福，唯有你皇兄和你时雨表哥这两个……唉！”

顾侯爷闻言，连押着顾时雨上前道：“你还不向你祖母说你马上娶妻？”

顾时雨道：“祖母，您放心，孙儿一个人也会好好照顾自个儿的，不用外人照顾。”

顾侯爷气恼地敲了一下顾时雨的脑门。

顾老夫人道：“时雨，祖母也不强求你了，你能开心就好，珏儿……”

赵珏上前握住了顾老夫人的另一只手，顾老夫人道：“你母后其实一直是更喜欢你的，珩儿终究不是她亲生的，你别嫌她偏心，她只是有些时候无法像宠珩儿那般宠你。”

赵珏喉咙酸涩道：“我都知晓的。”

顾老夫人道：“以后好好孝顺你母后，她自幼被家里宠着，虽是六宫之主，但我也知道她过得并不如意，日后行事莫要她伤心了，做什么事提前告知你母后，你母后定也会有求必应的。”

“我会的。”赵珏道。

顾老夫人拍了拍赵珏的手道：“若人死后，当真能保佑人，那我会保佑我的珏儿日后都能够玩到喜欢的九连环。”

赵珏眼中落下了一滴泪，“原来您都记得。”

顾老夫人又对着赵珩道：“珩儿，原谅你哥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赵珩啜泣着道，“我早就原谅他了。”

顾老夫人说着擦拭着赵珩的眼泪道：“不要哭，开开心心地送外祖母走，好不好？”

陆宛芝走到了赵珩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让外祖母安心地走吧。”

“我不，外祖母，我不要你走。”

赵珩痛哭出了声，在场顾家众人也都跟着落了眼泪。

而一旁越儿承儿年纪尚幼，什么都不懂，看着顾老夫人望了过来，懵懂地笑着。

顾老夫人望着远处的两个外曾孙，轻笑了笑，便闭了眼眸，再也没有睁开。

陆宛芝上前去探了探顾老夫人脖颈间的脉道：“老夫人寿终了。”

顾家众人哭作了一团，女眷都放下痛哭着，丫鬟们将顾老夫人早就准备好的孝衣分发给了众人。

分发到孟静姝跟前，顾侯夫人道：“大皇子妃与郡主乃是宫中人，不可戴孝的。”

孟静姝接过了孝衣道：“到底也是我与合宜的长辈，殿下都戴了孝，我与合宜又有何不可戴的？这大盛朝终究还是孝道为大的。”

赵珏走到了孟静姝身边道：“静姝……”

孟静姝道：“我愿戴孝并非是原谅你，不过就是为了顾老夫人为了子孙的苦心动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