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上面的风景吗...?”

虽然多少还带着几分胆怯，但王尧表情深处的笑意却已经藏不住了。他看着一步步被自己逼入下风的青龙星君，手上那本不熟练的动作也变得快了起来。

脚下发力，身形一纵飞出数十米远，王尧身手召唤出铺天盖地的黑油，想要抓住那道危险的雷光。

然而，速度的差距是实实在在的，仅仅依靠这种攻击难有建树；虽说在战斗上还是新手，但奈何王尧的确有个好师父，小白曾经教授过的经验在此刻起了作用。

扬长而避短。

那青龙星君速度上占据绝对的优势，那么便不与其争，放弃先手选择后发制人！

“来、再来！”

脸上那欣喜的神色逐渐表露出来，如今的王尧可以说真心实意地兴奋着。

哪怕知道这手上的黑油十分可疑，哪怕知道从余雪那边获得的力量绝非没有代价；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抑制这种兴奋。

要知道，对面那可是四天王之一的青龙星君，是他平日里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如今与他打的有来有回甚至略占上风，走到这里对王尧来说已经满足了。

那是一种呼吸的快感。

就像长久以来潜在深海中的鲸鱼，在某个有明月的夜晚终于浮上水面那般；他大口地“呼吸”，狠狠地用手中这份力量追击着刚才还宛若神明的敌人。

打！

狠狠地打！

这种由力量带来的自信，由力量带来的爽快感是无法抗拒的。

“哈哈...哈哈哈！我就在奇怪你们为什么能活的那么洒脱，原来理由在这儿啊！”

双手举过头顶，然后一合。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真真热浪席卷而来，哪怕能量发散到如此地步，还是影响了那青龙星君原本的飞行轨迹，让他有了破绽。

“给我过来！”

渐渐地，王尧的语气中褪去了那份胆怯，变得狂气起来。

现在这状态与当时穿上小影战斗时完全不同；那时的王尧充其量不过是个傀儡，是块蓄电池，与其说他穿着小影在战斗，不如说小影带着他在战斗。

可如今不同，那份力量已经与王尧合二为一。比起武器，它更像是肌肉。这力量不会背叛，也不会被夺走。

更重要的是，这份力量只属于他，这份力量增加了“王尧”这个个体的价值。

他终于抬头了。

“嘿...”

那漆黑的油在空中突然变形，化作无数条触手拦住了青龙星君的去路；但后者也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几乎在一瞬间就放弃了原有的路线，以进为退直接冲向王尧的禁区，不顾他周身那厚厚的黑油障壁，直取其背部的空档！

青色的雷光穿破黑暗，以快刀斩乱麻的气势撕咬着那层层障壁。哪怕是最为深邃的妄念，也无法阻挡其前进的脚步。

这也难怪，毕竟若世真仙派这三位天王镇守这贪嗔痴三毒，自然在力量之外还认可了他们的精神力。

其心如铁。

其意也坚。

那煌雷一闪而过，就在王尧的脸上还挂着那份因证明了自己而产生的笑容时，他的另一条手臂也被烧毁了！

“...”

看着空空如也的左右手，这名少年下半部的脸庞还沉浸在证明自己的喜悦中，但上半部的脸庞却痛苦无比。

巨大的矛盾在同一张面孔上体现出来，让人一时间五味陈杂。

“很不错，但还差得远。”

稳住身形后，青龙星君如此说道。

这评价准确且令人绝望，就像一声惊雷震得王尧耳膜刺痛、头昏脑涨。

想来也是，那可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而王尧却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奇遇获得了力量，却还是难以鱼跃龙门。

但这次，他咬着牙，平复了心情。可虽说短暂地抵挡住了那嗔念的侵蚀，对于大势却也没有什么影响。

青龙星君并非优柔寡断之辈，而是出了名的快言快语。他并没有再去评价什么，而是将身子再度化作雷光，想要结束这场战斗。

“完了！”

在地面上，那剑鱼大师看到王尧大势已去，不忍地捂住了眼睛。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雨点落得更加频繁了。

然而，当剑鱼大师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王尧已经被烧毁的左右臂的横截面上，长出了两条用黑油构筑的新手臂；他死死地架住了青龙星君的拳头，接着又将那手臂异化为刺，捅穿了对方的肩膀！

“啧...”

虽然在第一时间跳开了，但青龙星君肩膀上的伤口却像是大坝上的漏洞一般，以十分不自然的速度大量出血。

而另一边，虽然一击得逞，王尧却没有半分高兴的表情，反倒是一脸后怕。

“你这家伙...早就能恢复手臂了吧。”

远处，那青龙星君如此问道。

王尧也不作答，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显然，这是有意为之，却也同时是一次大胆的尝试。面对速度远高于自己的敌人，唯有在对方进攻的时候才可能造成有效反击。

第4章 进退两难

道理很简单，但王尧也并非什么常年在生死线上游走的亡命徒。

恐惧一直驱使他放弃这个策略，直到避无可避的时候...

幸运的是，这个策略成功了。而令人绝望的是，哪怕在如此幸运的情况下，战果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那不知停歇的煌雷再次于耳畔鸣起，王尧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兴奋表情也最终被恐惧所代替。

得到力量后那一时的愉悦虽然并不能说是虚假的，但沉浸在这愉悦中麻痹自己也是王尧有意为之；在最开始，他就多少预感到，仅仅如此是无法打败青龙星君的。

然而，奈何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雷光再次将那黑云照亮，令人感到无比压抑的绝望笼罩了上来。

“不该这样啊...”

一阵更加令人感到恶心的反胃感涌了上来，王尧痛苦地捂着肚子。

“我都已经这么拼命了，不该这样啊...！”

他歇斯底里地叫唤着，但那索命夺魂的惊雷已然近在眼前。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那青龙星君轻描淡写地就将王尧整个身体点燃。那源源不断的黑油一溢出来，就被燃烧殆尽，王尧本人也在那高温中大声嘶吼着。

“啊——噶、啊啊啊...啊——”

那声音，比起人更像是野兽。

而那声音中的情绪，比起受到这炙烤而发出的惨叫，也更像是无法接受失败的歇斯底里。

“呕、啊啊啊——啊！！”

显然，若是常人早就在被击中的那一刻燃烧殆尽。

此时的王尧，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漆黑的长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长处，大腿上的肌肉隆起，背部变得佝偻。

现在的他，比起人、更像是一头被妄念吞噬了的野兽！

“哼...终究是变成畜生了吗？”

看见这样的他，青龙星君并不惧，甚至没感到多少惊讶。只是眼神一冷，没有化作雷光而是大步走上前去。

“真是丑陋。”

另一边，王尧化作的人狼先是一怔，那双目中显然还留有一丝理智；然而、当他低头看向自己那双长满长毛的双手时，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也随之消散了。

“啊...”

低吟一声，他毫无章法的冲了过来，但仅仅是那力量也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

如此廉价的方式换来的力量，却比之前在梦境中与小白苦练时收获的成果要厉害千万倍，这极度糟糕的情绪化作实质，表现在了那漆黑的利爪上。

然而，虽然这边已经自暴自弃，带着浓重的自毁倾向攻了过去，那边青龙星君的战斗依旧章法清晰；他先是一抬手，轻描淡写的就冻住了王尧周身游荡着的黑油，紧接着将雷光凝在右拳，滑步轰去！

“啊——”

嚎叫一声。

将那困住自己的冰棺打破，王尧刚想发力却感到一震强烈的电击感从腹部传来；哪怕是已经如此行尸走肉的状态那痛感却依旧清晰，可见这一击的威力之强大。

但现在这状态下，那漆黑的饿狼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一爪挥出在青龙星君的胸口抓出三道血痕，紧接着又用长嘴咬上了对方的小臂，像是一头真正的也是般完全依靠着本能在进行战斗！

话虽如此，对方可是被那若世真仙委任镇首此处的天王，手中的招数又何止千万。

冷笑一声，将刚才被王尧打碎的冰棺召回，无数细小的冰片有如割刀一般刺入他的肋部。一吃痛，那黑色的野兽身体一阵颤抖，青龙星君也并未放弃这机会，直接上前去擒住了他的脖子！

“像你这样的怪物，我杀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话音未落，那星君便一甩胳膊，直接将这恶兽丢到了会场的围墙上！他就如一刻炮弹般直接把那起码有五米宽的高墙砸的粉碎，整个身子甚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高高弹起！

紧接着，不等他回过神，那青龙的第二轮攻势便再次袭来，携带着万钧雷霆的拳头在那人狼爬起来的第一刻就打在了其下巴上，极高的温度直接熔穿了那怪物的下颚，让他的舌头露了出来，场面极其恐怖骇人。

然而，那黑油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无论青龙星君给他造成什么伤害，都会马上弥补如初...

这般强大的再生能力并没有助长王尧的信心，反倒是让他看上去痛苦无比——他在面对一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同时也自暴自弃地想要用这种方式去完成自己所肩负的责任。

说什么斩杀若世真仙，就连四天王他们也未曾正儿八经地战胜过一个...

在那过于巨大以至于让人感到绝望的差距面前，他既清楚自己无法改变更多，却又难以容忍自己像个懦夫一样逃跑——尤其是，在看到雪雁那副模样还勇敢地握着枪时。

身体不知第几次复原，王尧也不知第几次发动冲锋。

在暴雨中，他丑陋地攻向那个神明般的敌人，然后被不厌其烦的击垮、打散...

直到这次。

“喂。”

青龙星君停住了攻击，这让那王尧化作的黑恶野兽也怔了一下。

“我说，你其实并非真的想打败我吧。”

看着手上的雷光，青龙星君继续说道。

“既没法逃出生天，也无法舍身成仁；进退两难之间，只好这样像野兽般一次次地发起冲锋。你、其实还保有理智吧。”

讥笑着，青龙星君开口问道。

“向我投降，如何？既然我也没法杀死你，那不如选个折中的方案；向我投降、我便饶了你。”

一时间，那野兽的瞳孔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没有退路时人人信念坚定，可一旦有了选择还能坚持的人又有几何？

对于王尧来说，现在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赶快结束这种煎熬，从无穷无尽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想来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反抗若世真仙呢？

除了小队中的人，似乎也没谁这么期望过吧...为什么要豁出去性命，去跟一个自己完全无法战胜的对手为敌？

想到这里，王尧的双膝开始发软，他已经有了定夺。

而就在他跪下的前一秒，一个被遗忘已久的画面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废弃的城市。

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地平线上悄然升起的太阳。

以及从那废墟中，三三两两爬出，凝视着他的狼头人。

还有，那只总是伴随其前后，却又若即若离的长尾蝶...

“不、不对...应该是哪里搞错了...”

捂着脑袋，王尧虽然痛苦却坚定地说道。

“我不是因为痛苦才变成这副模样的，我是因为变成了这幅模样所以才痛苦...”

他手上的长毛开始渐渐消退，脸庞也慢慢地还原成了正常的；用尽全力站了起来，他咬着牙心怀畏惧且无比勇敢地说道。

“我没那么大的抱负，也不是为了苍生黎民才走到这里的；我仅仅是想证明自己。但是靠他人给的东西，终究是证明不了什么...”

“哦？难道你打算靠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来挑战我不成？”

“虽然不厉害，但...起码是我自己的。而且，我不是第一次跟你这么打。”

将双目轻闭，呼吸之间感受天地。

紧接着，王尧把右手一甩，那插在掌心的钥匙犹如出鞘的利刃一般被其握在手中；周身漂浮在空中的黑油见了那华光重现的钥匙，都像是小鬼见了阎王般四处飞窜。

那妄念退却之后，王尧从那钥匙中又抽出一把细而长的利刃、一分为二，一把崎岖的外壳握在左手，一把锋利的内芯握在右手；转而又将这内外两把武器的握柄相接，呈一把造型奇异的双刃剑！

将那长剑一震，周遭的妄念皆被收入剑柄之中；而后又是一甩，那如山水泼墨般的剑意四散开来；这小世界中风雨大作，而王尧的身子却在其间不动如山。

这一刻，此人顿脱群思！

看着手中的武器，以及对面的青龙星君，他将心神收敛，以不卑不亢的姿态说到。

“来吧，现在我只有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