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雷电大王，好菜哦。”

在那永夜都市中的高塔里，这两个脾气截然相反的女子勠力同心、披荆斩棘，经过了“长达”十五分钟的冒险，终于来到了临近塔顶的位置。

当然，这一路上的经历实在算不得精彩，在那螺旋状上升地阶梯上黑油做成的怪物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每个都口吐人言有名有姓，但却罕有在那狐狸手中撑过一回合的家伙。

“而且你根本不会放电啊！”

就像摔小鸡仔一样把那长着羊角的怪物往脚边一扔，接着如碾烟头一般踩了两下，对方便被摩擦得稀巴烂，完全称不上是一场战斗。

这一路上过于顺利的战斗让胡玉儿越打越高兴，反而是平日里疏于计谋的李雪雁满面凝重，多次提醒这只与自己不对付的狐狸要小心，免得阴沟里翻船。

“我说、你小心点啊，这一路上来守门的家伙未免也太弱了吧。很难想象是他们创造了这么一个与历下城等比例大小的都市，这里面肯定有大能！”

“哎呀，你多心啦~再厉害能厉害得过本小姐不成？啊打~”

又是冲刺两步飞身一击回旋踢，前方守在最后的入口处，还在自报家门的巨人话音未落，便被胡玉儿把脑袋踢开了花。

见状，李雪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叹气。

的确，如果不是在城市里，不用顾及市民安危的话，这家伙发起疯来没人挡得住。

“哼哼~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知道你厉害了，能站开点吗？”

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李雪雁捂着鼻子说到。

虽说一路上都是由胡玉儿开路，她自己也乐在其中，但那战斗时留下的气味实在令人头痛难忍。对方可能已经习惯了，但李雪雁还多少有着生理上的抵触。

“这年头了还能有这么质朴的日式RPG爬塔闯关，这塔的主人也有够怀旧的。”

在登上塔顶的最后这段路，由于前方已经没有黑油，李雪雁也因为呼吸通畅而变得话多起来。

从入口处她就感到了这塔有着这样那样的既视感，闷在心里总感觉不吐不快。

“不过、既然是这么传统的爬塔RPG，居然难度设置的这么低，这里的主人也还真是不得要领。”

“你这棵树要求好多啊，就不能是本小姐太厉害了吗？”

“单纯依靠练度破解的迷宫有什么意思，起码得加入一些益智类要素吧、解密什么的。”

“不需要不需要，要我设计的话，肯定也不会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游戏就要爽快才对，打的正畅快时突然让你走个华容道，热情都消磨没了；简直就像是在○○之前发现今天刚好来姨妈了一样，太打扰人的性质了！”

踏着欢快的步伐，胡玉儿一边向李雪雁输出着自己那套快餐游戏的观念，一边毫无顾忌地讲着荤段子；后者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但毕竟拿人手短，这一路上多亏了这狐狸不辞辛苦地去开路，自己才能免于弄的一身脏，便也作罢。

“我要打开咯。”

来到通往塔顶的门前，胡玉儿也稍稍收起之前那玩闹的表情，给予了这后方“关底BOSS”最基本的重视。

而李雪雁也同样绷住表情，将结界展开护住这狐狸，生怕对方得意忘形出了什么岔子。

“嗯、开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胡玉儿便打开了这关底的大门。

说实话，那门看上去十分违和，与周遭魔王城一般的建筑风格相比，这门似乎只是一闪普通的防盗门，说它是原本在穹顶大厦顶楼、通往天台的大门也不会有任何奇怪。这扇格格不入的防盗门，就仿佛是素材渲染缺失的一个瑕疵一样，那么突兀地立在了关底BOSS门口这个最重要的地方。

“也罢了...反正肯定是个品味很差的人。”

叹了口气，李雪雁如此说服自己，然后跟在了胡玉儿身后走上了天台。

...

落日刺眼的余晖让刚从阴暗环境下走出来的二人纷纷眯起了眼，而站在空旷地天台中央，背光而立的那个身影则意外地眼熟。

她有一头银灰色的头发，以及一对毛茸茸地狐狸耳朵。

“品味...还真是差到了极点呐。”

有些无力吐槽地看着天台中央的那个“关底BOSS”，李雪雁沉声道。

“居然拿你来当最后的守门员，这种‘魔王其实就是勇者’的设定已经老掉牙了吧，为什么还有人执着于这种东西。”

而相比起李雪雁的失望，胡玉儿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天台中央的那个假的自己，拖着下巴端详片刻后点头道。

“但是、做的真像呢。就连我大腿内侧的痣都还原出来了。”

“现在是关心那种事的时候吗？！而且你是怎么看见的？！那家伙不是穿的裤袜吗！”

“哦、这个啊，我有透视眼镜。”

说着，胡玉儿指了指自己现在正带着的那副有些蠢的圆框眼镜。

由于预测今天可能会有大战，这狐狸可以说是准备万全，将自己平日里做的那些有着奇怪用途的法宝一股脑地都带了过来；那辆地行车是、之前在大厅里把李雪雁吸上来的马桶搋子是，当然、这幅透视眼镜同样也是。

第2章 昼夜反转之时

“哈？！为什么你会做那种东西，而且就算有，为什么你会第一时间用它来偷窥自己？！”

几乎有些抓狂的吐槽着胡玉儿那丧心病狂地行为，但对方却一挺胸，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答道。

“机会难得嘛。你平日里肯定没机会用第三人称去看自己吧，那肯定想看得仔细些咯。你要看吗？”

“我才不看！为什么你能这么一本正经的邀请别人看这种东西啊？！”

红着脸后撤两步，李雪雁叹了口气，然后挥手催促道。

“赶快上去把那家伙解决掉，我不想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了。”

“切、大小姐就是爱使唤人。”

揶揄了两句，这狐狸倒也没再多做犹豫，大踏步走上前去打招呼道。

“哟、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你创造的吗？”

天边的夕阳好似静住了一般悬停在半空中，而这与历下城一模一样的空城也在二人于塔中冒险的工夫里，完全被这黑油灌满。

“Hello，snuggle bunny~”

阴阳怪气地歪着头，用十分具有挑逗性质的语气再次冲着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胡玉儿”打招呼后，对方的眼中终于出现了生气。

那个胡玉儿并未转头，而是动了动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

“这里...并非我建造的。我没有那个本事。”

“嗯、也是。你这家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被灌注了缕残魂的人偶罢了，的确不像有那能耐的人。哼哼、别说是你，哪怕是我自己动手，想要做出如此仿真的世界也不容易。”

也许是见到了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胡玉儿不自觉地多聊了几句。而那被她称之为“人偶”的赝品，则又抿嘴一笑，开口道。

“的确、你建造这座城市可花了蛮久的，它是你多年来的心血。”

“喂喂喂、我只是随口一说，别什么都安到我头上来啊。我先说下，那边的傻大小姐可是我的好姐妹，不会被你这种花言巧语挑拨的。”

听到自己被叫做“傻大小姐”，李雪雁自然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但在那之前、这与胡玉儿一模一样的人偶口中的情报更加重要，她也只好先将这愤愤不平吞下，暂时不去理论。

“喂、人偶，我问你，既然你说这城是我建的。那么、我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到底为了什么？”

“一劳永逸地去消除人与妖的猜忌，迎来真正的和平。”

“咦~好恶心啊，你要是换个稍微接地气点的目的，说不定我真的就信了呢。”

然而，相较于狂气的胡玉儿，那人偶的表情古井无波，甚至颇有一番年长者面向晚辈时地宽容。

她背对夕阳，面对自己，开口道。

“我是你曾经的记忆，你为了骗过身边的人，骗过上面的人，将这里建好后，便把‘我’剥离了出来。而当你再回到这里是，那便代表时机已经成熟。”

“哦...？那我问你，凭借这区区一做假城，如何解决那千古未有解法的矛盾？人与妖的不信感源于先天，妖族的法术依血脉、但凡是个妖灵精怪定然会些手段，然这血脉之中的法术易入门却难精通，更难以传授于他人。人类修士恰恰相反，多数人生来庸碌并无先天资质，但却能够依托于人类独有的社会性进行有组织地学习，总结出的经验与方法论也得以代代传承，这般完全不同的体系下催生出的不信任感，凭着一座空城就可以消除？”

“如果是你，也许可以。看——”

说着，那人偶指向夕阳余晖中照耀的历下城，胡玉儿也皱了皱眉。

城中已经被黑油灌满，但这淹没的势头却没有继续扩散，反而在慢慢减小。那遍地的黑油也渐渐化作人形，有的身着西装手里搂着公文包，有的穿一身校服与伙伴三两同行，原本寂静的市中心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那场面胡玉儿再熟悉不过——这就是每天都在重复的桥段，这就是夕阳下的历下城。

“喂、这到底...”

看着那些由黑油变化而成，栩栩如生的人们，胡玉儿也有些乱了阵脚。她很清楚那绝非自己的手段，更清楚要做到那种程度到底需要何等大能。

“没错，那并非你的能力。如果你早有这种能力，那也不需要等到现在了。”

“喂、狐狸，别听她瞎说！”

李雪雁察觉到了胡玉儿的动摇，快步走上前去。

然而，就在这短短十几米的路程中，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把你寄存在我这里的记忆、能力还回去。”

话音还在耳边飘荡，那与胡玉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便化作了粉尘随风而去。同时胡玉儿本身为之一怔，眼中流转过许多。

她想起来了！

“啊...原来是这样...”

那空灵的声音，让李雪雁本能地感到陌生，而这个状态下的胡玉儿更令其望而却步。但后者却不同，想起了“什么”的胡玉儿看上去有些高兴，她慢慢地走到了天台的边缘，看着下方那车水马龙的城市，点头道。

“雪雁，你看呐，那就是我做了很久的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别被她骗了，振作起来啊！”

“对、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我可能现在看上去有些吓人，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抱歉、我向你道歉。但是...雪雁，你看，我们脚下的都市，与历下城一模一样吧。”

“啊、所以呢？那又如何？！”

“这是我找到的‘可能性’，一劳永逸地消除人与妖之间猜忌的可能性。我做了很久，终于做好了...”

一派胡言！

本想这么说，但李雪雁想起了那天，王尧与胡玉儿从游乐场回来时的样子。两人都湿透了，而胡玉儿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去问发生了什么。

根据王尧的解释，胡玉儿似乎是因为妖怪办的事情，压力过大，大哭了一场。对于这个解释每个人都觉得很荒唐，但细想之后又不无合理之处。

一劳永逸地解决人与妖之间的猜忌，迎来长久且稳固的局面——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渴求的东西。

亦是，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东西。

“要...怎么做？”

艰难地，李雪雁开口问道。

而这答复却让胡玉儿又惊又喜，眼角甚至挂上了几滴泪珠。

“你愿意相信我吗？”

“如果...你的方法有合理之处，不逾越底线，我可以帮你。”

“谢谢、谢谢你雪雁。我...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信任我。那个...我能抱一下你吗？”

“啊？”

面对这突兀地要求，李雪雁先是一退，但又有些心软。她从未见过胡玉儿露出那么弱势的表情，便别过头将双手不太自然地展开，然后说道。

“随便吧...”

接着，胡玉儿便抱了上来。

然而，一股意料之外的气绝感涌了上来，李雪雁只感到浑身的灵脉都被阻塞，很快便体力不支陷入了昏迷。

见一击得手，胡玉儿也松了口气，表情复杂。

“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但你能这样，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

历下旧城区，被拆的只剩下骨架的二层楼上，余雪坐在残垣边，怀中抱着一把木吉他，自弹自唱。

“In the heat of the sun your sweat runs dry，Walking hard to the beat of the crowd...”

地上的世界此刻也已经迎来黄昏，众人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疲惫，踏在归行的旅途上。

“...Roar out loud，Break the silence，When it’s looking like no end’s in sight...”

人很多，但也很安静；恐怕纵观整个历下城，也只有这在这被抛弃的旧城区中放声高歌，才不会打扰到他们。

“...Look above the horizon，See the sun shining through——”

唱到高兴处，她又昂起头，摇着那对毛茸茸地耳朵，甩着身后的九条大尾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尽兴。

“If you keep trucking on， don’t stop believing，Maybe then your prayers will be answered t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