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惨呐...”

端着两碗泡面从外面回来，林清华将其分别放在了自己和小白的办公桌上。

“这种破单位，我真是受够了...”

两碗泡面。

一碗是酸菜味的，另一碗也是酸菜味的。

由于外面滂沱的暴雨，林清华与张墨白这值班二人组实在不愿意出去买东西吃，便只能在科室里翻箱倒柜。最终掘地三尺，才好不容易找出两盒因为口味太过诡异而被一直搁置，存活到今晚的陈年老泡面。

更心酸的是，妖怪办甚至连个饮水机都没有，每次他们吃这种速食食品，都得去隔壁鹏程娱乐那里蹭热水。好在那里人多眼杂，而林清华这模样又像是个搞娱乐的，每每都可以蒙混过关。

直到现在，隔壁很多人还以为林清华就是在鹏程娱乐上班的呢。

“到底是谁规定的，这种科室也得有人值班？常年连咨询电话都接不到一个...这不是折磨人吗！”

“别那么丧气嘛，我不也在这。”

旁边的小白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安慰道。

然而林清华的情绪却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沮丧了。

“哎、小家伙，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今天就我一人值班，你非得也留下来，现在外面雨这么大，回不去了吧。”

“我无所谓哦。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

今天的小白在那间白色连帽衫外面又套了件棒球衫，似乎因为天气转冷，这位异世界来的小掌门也加衣服了。

而在一旁，她的桌上正摆着断成两节的那把剑型矿石，以及一桌子的修复工具。

看见这一幕，林清华更是寒天饮冰水点点在心头，不由得开始心疼起这位年纪轻轻就独自一人离家游历的金发少女，遂开口道。

“那剑...对你来说很重要吧。真是对不住，为了跟那疯和尚打都弄坏了。哎、本来这些事理应让我们这些大人来干的，真是无地自容。”

“嗯嗯、没有哦。这玩意无所谓啦，虽然是我爹给我锻的伴生武器，不过你也看见了，超难用。”

轻松地将那半截矿石在手中抛了抛，小白继续用那轻松地口吻说到。

“张家每个人出生都会有他们的父亲锻造一把伴生的武器，不过我爹技术实在太差，给弄的糊成这样了。要不是怕他伤心，我都懒得把这玩意带出来。”

“啊？”

沉默半响，林清华端着泡面，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事实。

“可我看你平时都背着那钓具袋，剑不离身啊...？”

“哦、那个啊。”

说罢，小白将剑型矿石放在了桌上，小手一挥召唤出那满是煞气的鲨齿长枪，让坐在对面两米处的林清华都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以做退避。

“我的兵器都能收纳在念想之中，唯独那破石头不行，实在没办法也不好直接扔了，只能一直背着咯。更何况，剑这东西比试还行，真要死斗还是长杆兵器好用。我之前在其他世界游历的时候，也基本不用那玩意。”

“不是吧，你之前不还说你家是以剑立宗的吗？你还是掌门，说出这种问题发言真的好吗？”

“哎呀~别那么死板嘛，他们又听不见。”

“说是这么说，但我总觉的依照你的性格，就算在家里的时候也没少用那长枪打人吧。”

“嘿嘿...被你发现啦。”

一甩手，将长枪再次收纳进虚空之中，张墨白端起那碗还没凉的泡面边吃边说道。

“不过就算用剑他们也打不过我，也没人好说什么闲话。”

“哈哈、这倒是，小白你都能把那断水和尚打的求饶，估计也没什么人敢指点你了。”

“啊...那倒没有吧，他也很厉害的，当时还有余力。而且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受益匪浅。”

眨了眨眼，林清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白，挤兑到。

“再谦虚下去我可就当你是在吹牛了。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当天你射出那一箭之后七星连珠，断水要是再不认输，恐怕你这个小祖宗就要把北斗引下来咯。”

“那个啊...嘿嘿、一时兴奋嘛。我后来不也收手了，毕竟好久没碰到那么厉害的对手，肯定想打得尽兴。”

闲话聊过，泡面也吃完。

林清华看了看手表，又看向窗外，雨势一点都不见小，叹了口气。

“鸟哥请假，李雪雁稳定翘班，那狐狸精也不知道去哪了，就连王尧也联系不上。啊...苦啊...”

◇

而就在妖怪办的值班二人组节衣缩食，在寒冷的雨夜中瑟瑟发抖时，坐落于不远处的穹顶大厦顶楼，那只狐狸却眯着笑颜大快朵颐。

“哎、这家还真好吃。我第一次知道法餐也能做的这么好吃耶。话说回来，小李今天是你请客吧，我包里只有车钥匙，要是AA的话我只能留下来刷盘子了。”

“当然...当然...玉儿姐您尽管吃，吃爽为止。”

看着渐渐叠高的盘子，李泽天倒也不是担心钱。只不过这桌上弥漫着的诡异氛围，着实让聪明绝顶的他也读不太懂。

“话说回来，为啥你俩不太吃啊，这鹅肝超好吃得儿。”

就像是盘旋在头顶上的轰炸机，胡玉儿今天晚上可以说是吃玩两不误，一桌子美食进了她的肚子大半，还能趁机调戏李雪雁，更气人的是还全部由她的弟弟付账。

再加上胡玉儿这人的性格更是与她的姐姐有几分相似，你越是弱势她便越肆无忌惮，就像是盖特机枪一样火力呈指数型增长。王尧那边已经早早歇菜，整个人像是切断了电源一样，李雪雁则依靠着心中的那股执拗劲，苦苦支撑到现在。

“唔...这鱼子酱也好鲜！说真的，雪雁，认识你真是太走运了。这么多年来，多亏了有你在身边，我才能逐渐找回自信。要是没有你，我的生活绝对会变得黯淡无光。”

“哦？我都不知道，原来您跟我姐关系这么好。哈哈、真是绕了一大圈，早知道有这联系，我父母他们也不会这么担心一个人在历下城的雪雁姐了。”

听见了胡玉儿这番“盛赞”，李泽天倒也开心，但不知为何李雪雁本人的脸却越来越黑。

“是啊、我在认识雪雁之前，常常会觉得自己做事怠惰，一身奸懒馋滑的坏毛病；多亏了认识了她，我现在才能从那自我否定中走出来。”

“没有的事儿，我李泽天也见过不少精明强干的女性，没有一个比得上您的。”

然而，话说到这，胡玉儿又故技重施将风向引了回去。

“不过、雪雁，有一点我得说你。突然找了个男朋友，跟我提都不提一句，亏咱俩关系那么好。”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气鼓鼓地吃着面前的牛排，李雪雁手上的动作倒还算不辱斯文。毕竟打小有一门固定的课程就是礼仪，她虽然十五岁离家，但当时学的东西却一点没有生疏。

相比之下，胡玉儿那狂风卷残云的吃相就要粗犷的多了。

“可是，雪雁你看上去有些不舒服啊，是这吃的不合胃口？”

“我没事，别管我！”

“那怎么行，咱俩不是好集，咳咳、好姐妹啊！不含糊的说，我要是男的，哪有旁边那王小哥的份，你早就被拿下了。”

这又逗得李泽天发出一阵轻笑，暗自感觉这俩人关系是真的不错。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李雪雁从来不善表达，现在这沉默的样子倒也不算奇怪。

“哎、话说回来，那边的王小哥，不能是雪雁你临时找来顶缸的吧。不、应该不会，我们雪雁国色天香，到了这个岁数有个男朋友也很正常...嗯，不过从大学生里找，倒还真是出乎意料...”

咔——

李雪雁捏碎了第二个杯子。

这时，就算是李泽天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了。但就在那之前，有一只手拦住了他。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姐姐。

这个有傲气的女人似乎决定了什么，打算豁出去了。

而这，也正中胡玉儿下怀。

只是这狐狸今天算漏了一点，那是她唯一一个被李雪雁反杀的可能性...

带着觉悟，李雪雁抬起头直面胡玉儿开口道。

“怎么，你有意见？”

“我...”

刚准备阴阳怪气，李雪雁却直接开口打断了胡玉儿。而她之后的那番话，则让这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狐狸精直接石化了。

“我就是喜欢你外甥了，怎么着？我也27了，差不多该结婚了，等他一毕业，我就带他回上华！”

哦豁——

看着这意料之外的发展，精明的李泽天一瞬间就理解了之前那诡异局面的原因，更是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在饭局中，胡玉儿那般阴阳怪气他都没有去出面阻止，就是因为多少猜到了这后面另有隐情；更是因为深知自己亲姐的性格，所以才多少放纵了胡玉儿——为的、就是现在这般局面。

“你、你你你你你...”

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李雪雁，胡玉儿的眉毛舞动的十分自由。

她知道，自己玩脱了。

“你说什么呢，老、老草吃嫩牛，臭、臭不要脸！”

一瞬间，那单线程的胡玉儿便不知所措，斗嘴的技巧也马上回归了小学生水准。

而就在这场闹剧不知该如何收场时，天边突然闪下一道红色的惊雷，胡玉儿与李雪雁这两个有大能加身的人瞬间面色一变，看向城市的西北角。

◇

“滴、滴滴、滴滴答、滴、滴滴答...”

站在残垣边上，余雪继续哼唱着《风之谷》里那奇异又空灵的旋律。

“滴、滴滴、滴滴答、滴滴滴、滴滴答...”

数根锐利的鸦羽钉在她的手臂上，割裂皮肤；鲜血已经将她的右手染红，于指尖处混着雨水，同歌声一起有节奏地落下...

“真是...不近人情的小乌鸦，我都说了，我不擅长战斗...”

望着天，望着冰冷的雨点，余雪缓缓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让这冰冷的感觉穿过自己的肺。

“你问我是什么？”

从口袋里掏出剪刀，她抚摩着自己那原本束在胸前的两股秀发。现在皮筋已经被取下，散成一片。而刚才还仅仅只到胸前的头发，如今已经可以触到地面。

“神造了人...”

咔擦——

她剪断了左侧的头发。

“人造了我...”

咔擦——

她剪断了右侧的头发。

“而我又造了神...”

俯下身，余雪看着地面上那浑身插着鸦羽，已经奄奄一息的乌鸦，垂目中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她将其捧在手心，反握着剪刀，去温柔地抚摸他。

“你们称我为‘弥’，而自称为人...”

秋雨如冰打在余雪的肩膀上，她再次望天，然后摘下了眼镜。空洞的双瞳中什么也没有，但却又包容万物。

将剪刀架在了那乌鸦的脖子上，她轻声问道。

“我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