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米哈扬·索尔仁斯基。

除了他的母亲外，已经很久没人使用这个冗长的本名称呼他了。不仅如此，知道这名讳的人也少之又少。

相比之下，阿斯兰的另一个名字却在东欧如雷贯耳——伊万老爹。

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东欧里侧世界中皇帝一般的男人，已经在他的王座上坐了将近几十年了。而且根据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头极地巨熊恐怕还能继续坐上几十年龙头交椅。

倘若说东瀛的里侧世界是乱，自新川会失势后便进入了群魔乱舞的阶段；但与东欧的里侧世界相比，东瀛那边也算得上是风和日丽、兄友弟恭了。

没错，若说这世界上最为混乱的里侧世界在哪里，那么东欧当仁不让。这里各种意义上“人才辈出”，许多传奇级别的妖怪罪犯都师从于此。而在这片“人才济济”的宝地上，伊万老爹既然能够稳坐头把交椅数十年，自然也能看出其恐怖之处。

“喂、小玉，咱们这次真的是要见那位‘伊万老爹’吗？”

在前往莫斯科的车上，王尧显得有些紧张。

虽然在这段时间里他除了被禁足在疗养院内，其他方面都被照顾的不错；吃穿全是最高规格的，还有安东尼这个顶级私教每天陪自己联系，住的更不用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然而，那个为他们提供着一切的伊万老爹，王尧也悄悄地在网上查过他的事迹。显然，这么一个里侧世界的皇帝，自然不会有什么美名；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事迹，王尧在今天首次去见这个帮助自己避风头的老人时，也不免心里有些打鼓。

“待会到了，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哈？”

耳朵扬了扬，胡玉儿不解地偏过头，似乎没弄懂王尧的意思。

“我是说，待会到了那个伊万老爹的宅邸，我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得体？站在你后面保持沉默？还是说主动上去攀谈道谢？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啊、还有，比如他有什么信仰没，我也好提前注意一下不要犯了忌讳。”

“不用哦，他是无神论者、跟我一样。”

摸不着头脑地眨了眨眼，胡玉儿有些好奇地看着这王尧，半响后才恍然大悟。

“啊、你这家伙，不会是在紧张吧？！”

啪地一拍手，小玉惊讶道。

王尧赶忙捂住这狐狸的嘴巴，生怕前面开车的安东尼听到；然而，还不等他解释，安东尼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小哥不用这么紧张，伊万老爹确实不是一般人，但也没那么多规矩。尤其是对年轻人，他一向很宽容的。”

这时，小玉也挣脱了王尧的“禁言”，不无嘲讽地说到。

“嘿嘿，你这家伙该不会以为阿斯兰是抱着只猫，上来跟你胡侃一车题外话，屁事儿还贼多的意大利人吧？高加索山脉喝血长大的狼可没那么小资。”

“我也没说的那么夸张吧...”

一时间，车内除了王尧外都沉浸在了欢快的气氛之中。

◇

此去莫斯科路途遥远，但安东尼的车技也不是盖的，开出了市区后便一路狂飙，还有胡玉儿帮忙破土遁行；三人几乎是走直线，一路从塞瓦波尔冲入莫斯科的。

“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胡玉儿公然在外面使用法术，王尧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而那狐狸却摇了摇尾巴，道。

“不打紧不打紧，这儿管得松，随便用。”

就这样，三人一路暴走直到莫斯科近郊处的一座小别墅附近，车速才微微减慢了下来。

此处说是别墅区，但却不像纽约那些安保系统齐备的富人社区，每一户院前不过是半人高的白色栅栏，里面的复式小别墅也是走的简约风格。

王尧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伊万老爹的宅邸，谁知安东尼在这里就彻底把车挺了下来，对后座的二人说到。

“到站了！”

“诶？还挺快的嘛！看来本小姐缩地成寸的功夫还没生疏。”

胡玉儿点了点头，自吹自擂一番后便先行跳下了车。

注意，这里是“跳”。

由于地形崎岖，为了应对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俄罗斯的车底盘也特别的高；再加上胡玉儿为了躲避仇家变作大约只有十四岁的模样，那小短腿必须得做一个类似鲤鱼打挺的姿势才能下去，从王尧的角度去看还颇有些好笑。

“笑什么笑！腿长了不起啊！”

这狐狸也是敏锐，王尧这边刚抿着嘴正在憋笑，她耳朵一抖就注意到了。紧接着，不由分说一个回身踢，胡玉儿以她丰富的体术经验飞起自己的小脚，在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给王尧的膝盖上来了一下。

“嘶——干什么啊，我又没说你腿短。”

“你的表情已经说了！”

“可...不、好吧，我说了。仔细想来都挨踢了，再把真话憋在心里反而有些亏。”

耸了耸肩，王尧笑道。

正所谓男人的胆量是与本事成正比的，一年前初出茅庐的王尧对于胡玉儿除了崇拜之外还有不小的恐惧；但经过了这一年来的历练、尤其是在东瀛的那场浩劫，王尧的能力也早就得到了胡玉儿的认可。

现在，他完全能够挺胸抬头地站在这位妖仙大人身旁。也正因此，以前不敢开的玩笑，如今王尧也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虽然对于胡玉儿的崇拜依旧，但如今两人的关系显然与一年前大不相同；中间那道若有若无的空气墙，已经慢慢消失了。

同时，有了这番插科打诨后，王尧心中的紧张也消散些许。遂正了正面色，跟着那两人的脚步走进了院落。

但刚走没两步，带路的安东尼却没往正门去，而是奔着后院的草坪就走了过去。一路上没有王尧想象的层层警卫，更没有持枪的西装暴徒，过了一条狭长小道后，那个传说中统治东欧里侧世界的伊万老爹便突兀地出现了。

“老爹，人带过来了！”

闻言，后院那个正在除草的男人也直起了腰，将手中的活暂且放下看了一眼安东尼，点头道。

“辛苦了、小佐伊。”

这一幕，在王尧眼中有一种古怪的违和感。

要知道安东尼的块头和气场，绝对是普通的帮派分子见了都要躲着走的猛男，而这位身材有些发福的老人却能够以对孩子使用的爱称呼唤他，并且毫无违和感——这点本身就已经很违和了。

再看那老人，他穿着件阿迪达斯的海魂衫、朴素且不易脏的工作用长裤；直到一行三人来到后院前都在专注地打理着自己的花园。看这一块小天地被老人打理地井井有条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这里花了不少时间。

花园旁边是个简易的棚屋，里面除了停着一辆越野车外，便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螺丝刀、扳手自不必多说，像千斤顶和圆锯也陈列其中。再加上堆积在旁边的钢板边角料以及还未处理过的木材，不难猜到这位老人平日里生活十分丰富。

但最关键的是，此人怎么看都像是退休后的老干部，跟那个传闻中伊万老爹却相去甚远。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也由不得王尧不信了。

“哦、玛丽娜！真是太久不见了，我都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与大多数不苟言笑的俄罗斯人不同，这个高大的老头很爱笑；一脸络腮胡会随着笑容颤抖起来，显得十分有亲和力。

而胡玉儿则脸色一阴往后一推，反手结了个印变回成人的形态，叹气道。

“你这老家伙怎么就一眼给我看出来了呢，真是难缠！”

“我怎么会忘记当年那个无法无天的身影，多亏了你黑吃黑截了我们盯上的火车，我跟兄弟们准备了三个月的计划全部泡汤了，差点散伙。”

“咦~好小气哦，这种陈麻烂谷子还记得...我当时刚离开东瀛穷的叮当响，不让外地人体验一下区位特色业务咯？”

胡玉儿自知理亏，小脸一红将话题撇开，然后把王尧拽过来介绍到。

“他就是王尧，这回多亏你给我们提供住处。否则、若非这里山高皇帝远，还指不定李泽天如何耍手段呢。”

“承蒙关照，多谢伊万老爹了！”

王尧也老实地鞠了个躬，以他这几个月在疗养院的待遇，还对方一个礼自然是应该的。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们本就互不相欠。”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跟小玉在这里叨扰了这么久...”

见对方是个如此和蔼的老头，王尧也放下了戒心，打算真心实意地感谢这位伊万老爹。但就是在这么一个谦和愉快的气氛下，伊万却突然蹦出了一句话。

“其实，李泽天已经跟我联系过了。”

...

...

...

瞬间，气氛陷入了冰点，就连带两人来的安东尼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老爹，您没跟我说过啊！”

“哼哼、小佐伊你虽然手段够了，但心思却还是太稚嫩，我若告诉你、你怎么可能瞒得过那狐狸精？玛丽娜当年可是单枪匹马抢了大公火车的悍匪，你在她面前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

虽然语气并未有多严厉，但伊万老爹教训安东尼的模样却有股莫名地压迫感。

但另一边，胡玉儿却一脸无奈，甚至打了个哈欠；她一边端详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抬眼向着伊万问道。

“所以，你的答复是？”

“我答应了李泽天的要求。”

——

虽然未动声色，但王尧明显听见了一声类似猛兽的低吼。显然，胡玉儿有些生气了。

而伊万老爹则咧嘴一笑，完全不惧怕面前这头出栏的猛兽，只是正了正自己的领子，补充道。

“当然，一切的背叛都有价码。玛丽娜，你若愿意，我也可以再次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