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高处的铁窗，以及时不时从窗外打进来的雨点，胡玉儿的表情空灵，就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时值午夜，阿琳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

“我们必须马上行动，玛丽娜！”

“再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没时间了，我们继续在这里耗着，戴蒙斯伯爵就要被处刑了！”

“我知道，但我还没准备好，准备不充分就什么也干不了。”

“你几个小时前就在说准备准备，你到底在准备什么？望着天空发呆吗？！”

“我在思考。”

说着，胡玉儿转过头来，用那空灵地眼神看着阿琳继续说道。

“我们太执着与眼前了，阿琳。这个机巧的世界的确很精彩，让我有些应接不暇。但是...有些问题我们早就该停下脚步来好好考虑了，不是吗？我们之所以回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调查沃尔曼公司、因为那里守着一个实力平平的小丑，而他手中、却有着这种连同另外一个世界的宝贝。”

这时，胡玉儿的表情中又露出了些许羡慕。

“说起来、阿琳我似乎没跟你提过吧，我的这个...我手中的这个黑匣子，其实也是一个小世界。”

召唤出那个悬浮于指尖的黑色立方体，这狐狸的眉眼中百感交集。

“我无数次想要去创造些什么，在我手中的这块方寸天地里...不过、都失败了。哪怕最成功的一次，也不过是仿照历下城制造的永夜都市，还是借助了‘弥’的力量。那种东西与其说是创造，不如说是复制出的。但那个小丑，他手中的魔盒却有如此大的威能，其中的小世界不仅精细无比，还有这自己的文化、历史...这怎么想都太奇怪了！这道具到底是谁做的？我们进入到这世界中又是否有必然性？我们的行为是否正对现实世界产生千丝万缕的影响？也许我们已经被卷入一场阴谋、被当做两颗棋子使用了！”

突然，说到这里胡玉儿又改口道。

“啊、不，是‘一颗’。你这家伙太笨了，顶多是棋子的棋子。”

“喂！”

“嘿嘿、开玩笑啦。但仔细回想一下，阿琳，我们的身份为什么会暴露？这没有理由啊！今天会议上，那个女官是用一种很笃定的态度将我们逮捕的，她绝对掌握了什么可靠的情报、才有这份自信。”

接着，胡玉儿用一副十分棘手的表情，叙述出了她的猜测。

“目前为止，知道我们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只有戴蒙斯爵士。那么除非他出卖我们，你我的身份就不可能暴露。然而、如果说戴蒙斯爵士出卖了我们也不合逻辑，他早就有无数机会可以这么做了，更没必要还被那女官带到会场来，‘假装’被抓。戴蒙斯爵士很明显也被认定为了你我的共犯，是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抓了！”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我们醒了，去检举了这件事？”

“再重复一遍，不要质疑我倒头就睡散的药效！哪怕我们现在在蹲大狱，那两个家伙也肯定还睡着呢！”

清了清嗓子，胡玉儿叹了口气，说到。

“阿琳、我怀疑...来到这世界的，不止我们俩。”

“你说什么？！”

“别急着惊讶，虽然这个猜测过于具有爆炸性，但我总感觉我们不是偶然才来到这里的。沃尔曼公司的小丑很显然也不知道那魔盒的真实作用，他就是个打工的，甚至连那盒子是滑盖的都不知道。而再往前推，我与你在伦敦会面也很有蹊跷...为什么沈应鸿联系了你，却又对我隐瞒这件事。我是到了餐桌上，才知道那个和事佬是谁。再者说，金夫人能够钳制我们两个的、很关键的一点，就是知道我需要她的原谅来挽回风评，这种情报上的先机到底来源于谁？这些都很值得考量。”

“你是说，你师弟出卖了你？”

“我不知道，但起码我们该稍微停歇片刻了。很明显，如果我的猜测准确的话，那么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幕后推着咱们俩，我们的每一次举动都会利好那个幕后的家伙。对方绝对是个高手，我们必须得看准了、想清楚再行动。戴蒙斯爵士的事情就是如此，因为按照常规考量，你我绝不会被困在这种简单的牢房中，而我们在去处理大本钟上蒸汽核心的事情之前，肯定先回救出戴蒙斯爵士、以确保其人身安全。但是，这仅仅是常规考量，如果我们真的已经走入了某人设的局，那么一直按照常规考量行事、那么绝不会成为赢家！”

听了这番话，阿琳也少见地沉思片刻，没有继续提问、而是直接给出了一个提议。

“玛丽娜，接下来分头行动如何？”

“诶？！”

这大胆的反感着实上胡玉儿也吃了一惊，虽说两人在一起有着不胜传说的玄学加成，但这俩姐妹更多的还是把这当成一个互相挤兑的谈资，谁也没有排斥过对方。毕竟一加一大于一的道理，她们还是懂得。

“听我说、玛丽娜，既然你我现在已经走入了一个无形的局，那么想要破局、就得用‘非理性’的行动方案对吧。”

“额...诶、是这样没错。”

“那么、平时都是由你指挥，这次就换我来。反正在‘意气用事’这件事上，我比你擅长多了。”

的确，如阿琳所说。如果这时让胡玉儿去选择行动方针，那么肯定是以保存实力为主；要么一起去营救戴蒙斯爵士，要么放弃他直接前往大本钟，亦或两者都置之度外静观其变、后手先发。

但如果换做心怀怜悯，时常抱有完美主义的阿琳来决定的话，就会选择分头行动这种“不理智”的方案。她肯定不忍心让戴蒙斯爵士以身殉职，更不想让蒸汽核心落入德国人手中，她会像小孩子一样选择“二者兼顾”，虽然往往这种决定会导致“二者皆失”。

“啊...分头行动吗...？这的确是个听上去就蠢的办法。不过、既然已经被动到这种局面了，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虽然想来以理性着称，但胡玉儿从来不缺乏赌一次的豪气。

更何况，这次自己身边的搭档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七十年前的老同学、人生经历可以写成一本传奇史诗的白色圣女。她也许不善于谋略，但武力值绝对没得质疑。

有这样的搭档，两人哪怕分开行动也不会有太多顾虑！

很快，行动方针便有了定夺。

阿琳去营救戴蒙斯爵士，而胡玉儿则直接去大本钟上窃取蒸汽核心！两人互相约好时间，阿琳这边率先动手闹出骚动，胡玉儿紧随其后动手拿下核心、断了伦敦城中的动力源让这里陷入瘫痪，反向掩护阿琳和戴蒙斯爵士撤退。

方案很简单，但也很实用。如果配合上两人超强的个人能力，可以说成功率值得期待。

“不过...”

潜在地里、仅仅露出半张脸吐着气泡，阿琳挂着不满地小表情说道。

“我们真的只能用你的那个什么‘地下游泳粉’逃出来吗？”

“你这不已经用了吗？哎呀、别唠叨啦，不会半个屁股卡在墙里的！事不宜迟，我做的替身没有什么智能，很快就会被守卫们察觉到的。快、赶路要紧！”

“知、呀！你干什么啊，别推我！”

◇

“呼——逃出来了！”

一头从井盖里钻出来，在行人诧异的眼光中离开主干道后，胡玉儿整理了整理身上的污物，拿香水浑身上下喷了两遍，却还是难以抵消掉那股怪味。

“咦...赶快干完赶快回去洗个澡吧。”

看着一个街区外的大本钟，想到了那个迟迟不现身的德国特务，这狐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似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算啦，既然你不动手，那本小姐就帮你偷了！”

与阿琳不同，胡玉儿对这个机巧世界中的居民们没有过多的怜悯。

对于她来说回到现实世界才是第一位，如果能用更加正派的手段影响世界、进而被弹出去自然再好不过；但如若不成，哪怕是做一些邪恶的事情她也在所不惜。

在夜色下奔行，以胡玉儿的脚力很快便来到了大本钟跟前。

本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原则，她并没有选择正面破解那钟楼上不计其数的机关和陷阱，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更加直接的方法。

“喂、你！”

叫住了钟楼下的卫兵，胡玉儿沉声道。

“把你们班长叫过来！”

“唔咦？！霍、霍恩亲王殿下？！”

没错，这狐狸易容成了霍恩亲王的样子，以检查维修的名义要求上塔。

虽然现在的她没时间去搞一套行头了，但亲王的脸就摆在那里，哪有小兵喽啰敢去怀疑？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胡玉儿来到了二楼的整备室。

“亲王殿下？！！”

一听有这般重磅人物光临，昏昏欲睡的士官长戴着睡帽和脱鞋就跑出来了。

老实说，他这还真不算是擅离职守；大本钟的防盗系统，大多数都是自动化的。人不过是为了监视这套自动化系统而存在的，其本身并不具备多少防盗职能。也因此，往往每个岗位上留下两到三人便足够了。

“亲、亲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设计的塔，难道我不能来吗？”

很懂得恩威并施，先是用身份吓了一下这士官长，然后这个胡玉儿扮得假亲王又开口解释道。

“今天在宫中开了场有关这大本钟防盗系统升级的讨论会，你们几个也知道吧。哼、气死我了，找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机械师，对于我的杰作指指点点，真是可恶！！”

见亲王如此盛怒，那士官长自然不敢再多做言辞。而另一边，胡玉儿知道自己在气势上已经唬住了对方，便乘胜追击道。

“我可不想再有这种挑战本王权威的事情发生。不过、如果这大本钟上的防盗系统真的出了问题，蒸汽核心落入德国人的手中，我恐怕以死谢罪也不足以。”

“殿下请放心，我等势必誓死守护蒸汽核心！”

“废话、那是你们的本分！今夜本王微服私访，就是想确认一下这套系统是否真如你们所上报的那样，依旧运转通畅如三十年前！”

这么一来，胡玉儿便无形中把自己衣衫褴褛的问题给回答了，消解了士官长心中的疑问。

但所谓哀兵必胜骄兵必败，正在这狐狸找回感觉、尾巴翘的正高的时候，她的一句话却葬送了自己积累起的全部优势。

来到主控室，看着那精密的操作盘，胡玉儿说到。

“你、去吧这机关暂时停下来吧，本王要上楼亲自检修。”

“遵命！但是...亲王殿下，这大本钟防盗系统的密码只有您和女王陛下知道。在下去给您开门，但之后的恕我无法代劳，还请亲自操作。”

也许以为霍恩亲王被早上的事情气昏了头，士官长并没有对此多做怀疑。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胡玉儿内心慌成马的时候，一个耳熟、并且令人讨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亲王殿下，您怎么在这？”

是白天的那个女士官。

她如同在那场例会上一般，穿着一身英国制式的军服，淡金色的中发陪着一顶斜戴着的贝雷帽。也许其在男性眼中是散发着荷尔蒙的带刺玫瑰，可在此刻胡玉儿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