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有口罩？！”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你怎么不随身带一个？”

白了一眼胡玉儿，李雪雁多少为自己扳回一城而感到得意。

现在两人已经用那蛇王罗昌留下的遗产——也就是那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法术潜入到了塔内。话虽如此，说是“潜入”可她们两个一路上却连人影都没看到。

然而，这稀松的警备却没让这对冤家感到多少轻松，反而神情中处处带着凝重。

这里太臭了。

那油状的黑色物质不仅附着在塔的外壁上，内部也是堆积成山。那味道更是离谱，很难用常规语言去形容。

如果说平时路过的垃圾车所散发出的臭味在它们业界算是大学生水平，那么这黑油的臭味绝对是爱因斯坦的等级。

“呕...我、我不行了...喂、雪雁，那口罩借我带一下，我可是狐狸哎，嗅觉很灵敏的。再这样下去我要死了！”

“还有这等好事？”

“你！可以...你给我记住！”

卖惨不成，两人继续前进。

这塔内的结构很简单，一进门后便是个超级宽敞的大厅，中央有个水池被那黑油填满，而水池上方则有横竖交叉的两条通路，像是十字架似得。

在池子对面则是楼梯入口，那楼梯没有栏杆，螺旋状地攀绕在塔壁内侧，一直通到塔顶。而塔顶处则不断滴下大量的黑油，这给出的信息简单明了——真相也好陷阱也罢，只要攀上塔顶便能得出结果。

本来上次对阵叶彩陷入苦战就有轻敌的原因，还因为在市区放不开手脚不敢现原形，这次来到这地下都市，胡玉儿可谓是摆脱掉了所有后顾之忧，信心满满。

几乎没有担心那上面可能会藏有伏兵，她拉住李雪雁便向池子对面的楼梯走去，颇有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喂、不再调查一下吗？也许是个陷阱呢？”

“放心放心，本小姐罩着你~”

说了两句象征性的反驳，李雪雁便不再言语了。

她知道胡玉儿有多厉害，也并非怕这塔中隐藏着什么高手，只是单纯地觉得上面很脏；那不定时滴下来的黑油让李雪雁心生忌惮，如果真的倒霉刚好被滴到，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话说回来，你真的这么确定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不知道我们和好了吗？他们的消息似乎很灵通，如果知道我们摒弃前嫌，再次来这里调查的事情，肯定会事先设伏。我们这么走上去，感觉太蠢了！”

“诶？你这智力只有5的大小姐居然还会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胡玉儿那欠打的语气让李雪雁十分不爽，但迫于现在两人正走在那十字桥上，她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生怕会一个脚滑掉下去，弄一身脏水。

而就在这沉默之间，胡玉儿再次开口解释道。

“不过不用担心，看对方的行动就知道了，他们肯定还觉得你和我在闹矛盾呢。”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报社也颇有耳目，写妖怪办坏话的软文任务依旧大排场龙，甚至能堆到明年，各种阴谋论离谱的都快能整合成一本小说了。”

“可自从黄震死后，不就一直这样了吗？”

“没错，但还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你跟我闹掰了。如果你还在妖怪办，没有报社敢这么写。”

“为什么？我没...”

听到了李雪雁那疑惑的声音，胡玉儿也轻笑了起来。

“哈哈哈、所以我说你李大小姐傻，你还不承认。你可是李家的大小姐哎，给那些小报社八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得罪李家。”

“少在那瞎说，我爸妈都很和善的，不像你动不动就大打出手，说的好像我们李家是黑社会一样！”

“哼哼、你到还真是看重这一世的父母，这么费心地去扮演个好女儿，不过这样真的好吗？人类到底不过是百年而已，你这桑海古树可不死不灭，到时候又变得孤零零一个人了不觉得难受？”

“轮不到你操心！”

见李雪雁真的有些生气了，这狐狸倒也知道把握分寸，赶忙主动松口到。

“我没说你父母的人品不行，但李家在当今可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家，国内国外谁敢不卖你们家面子，更别说这小小的历下城中里侧世界那些卖弄文墨的妖怪了。”

话说到这，两人正走到那十字桥的正中央，横竖两道路面交叉的位置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怪响，那池中的黑油就突然升起，二人也敏捷的各向左右跳开躲闪；但还未等情况平静，黑油就立起化作一面墙分割桥面，把胡玉儿和李雪雁互相之间的视野隔开。

“喂、狐狸，听得到吗？！”

李雪雁焦急地朝着墙的另一面喊道，但却没有回应。

那黑油隔成的墙壁看上去充满了不祥的气息，在不知道它成分的前提下贸然穿过恐怕会有危险——当然，哪怕知道了成分，李雪雁也不打算穿过去。

“喂、你还在吗？狐狸？！”

第二次呼喊，李雪雁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但这次，她敏锐地发现了一个怪像，在这种结构的塔状建筑内，自己如此大声的呼喊居然没有引起回音，恐怕那粘的到处都是的黑油就是罪魁祸首！

但情况还不算太糟，那黑油组成的墙壁并没有长到将整个一楼大厅都给隔开，仅仅延伸至池子边缘处就结束了。

只要从桥上下来，就能看到墙另一侧的状况！

然而，就在李雪雁抬脚动身时，墙面上突然钻出了一个人形的家伙，开口道。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嘴里就像是嚼了什么似得，令人很不舒服。

“提醒你一下，这墙可不止是能让人目不能视、耳不能闻这么简单。如果你先一步下桥，那么桥面就会收起，墙壁也会化作浪潮将另一侧的可怜人吞没。”

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池子，李雪雁凝重地望向那个黑油结成的人，不做言语。

“哦、对了，如果你天真地以为可以用什么物理的手段将我杀死，就能破掉这局就大错特错了。这座塔到处都是我，你没办法根除的。”

“啧...”

很显然，这是典型的囚徒困境。若说破掉这局也不算困难，两人在互相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一同下桥便是。但出于对于脚下深渊的恐惧，你不能保证对方是否会加速快跑，而在这种心里的趋势下，自己也会有意无意地加速。

这是一个对墙对面的人没有绝对信任，便几乎不可能破解的局！

咬着牙，李雪雁表情中的愤怒更胜了几分，而那黑油做成的人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就当他打算再次开口时，李雪雁却冷漠地说到。

“你...这机关抄袭了《幽游白书》吧。就是那个，四圣兽那篇的，嗯...就是那个什么之门的那个，有个小恶魔的那个。总之你抄了那个对吧！”

“哈？”

“哈什么哈啊？抄了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啊，剽窃创意很无耻的！”

“老子这座桥跟‘背叛之门’有个毛关系，撑死算借鉴！而且《幽游白书》那是四个人！”

“对、对！就是‘背叛之门’，原来你也看过啊！”

突然，李雪雁又莫名地心情大好，甚至表情都变得明亮了。

这个不折不扣的宅女很少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对于动画、漫画的爱好，甚至在王尧住过来之前把自己的收藏品都锁在了地下室。毕竟自尊心极强性格又别扭的她，认为已经27的自己一定要表现出这个年龄应有的成熟。

哪怕在ACG受众群体逐渐变广、逐渐脱离“小圈子”标签的今天，李雪雁还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这个爱好。

“咳咳、总而言之，只要保持步调一致走过去就完了嘛。”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李雪雁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看向桥的另一端。

事实上她远没有这么紧张的必要，只要张开结界，五米之内没人能近她的身；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主要还是因为那黑油太恶心了。

毕竟那结界说是结界，却不同于人世间道士们画的阵法，更像是李雪雁身体的延伸。如果有可能，她连自己的结界也不希望被沾上黑油。

“来吧...”

先轻轻跑出几步，估算着弥补上了自己刚才闲聊耽误的时间，李雪雁挺直身子，慢慢踏出了正常速度的第一步。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长着毛茸茸耳朵的家伙自墙的另一边跳了出来，站到了岸上。

“...”

“...”

两人在桥上桥下相望无言，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很显然，胡玉儿既然能在这时就抵达岸边，不说是黑泥出现介绍规则的时候、那也起码是听完规则后就立马开跑，才能如此之快。

“肥狐狸我○你○！”

黑油做的墙壁轰然倒塌，如涨潮时的巨浪。

同时、李雪雁脚下的桥面开始收缩，立足之地也瞬间化为乌有。

“呼...”

表情平静地张开结界，李雪雁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只想安静地咒骂那只狐狸，并且在周身的结界将黑油融化完之前，绝不解开！

然而，就在她闭眼下落时，突然一股奇怪的吸力将她拽了过来。

啵儿——

一声十分卡通化的音效后，李雪雁被那奇怪的吸力拉到了岸上。而在她面前，胡玉儿正握着一个红色的马桶搋子一脸傻笑。

“嘿嘿、我怎么会放弃你嘛~”

“切、借口！”

以胡玉儿的聪明程度，李雪雁是相信对方早就在心中拟定了这策略，才这么干的。只不过自己有些气不过，便抱着臂别过了头。

但思绪才到一半，她却又感受到一阵后怕，赶紧抓着对方的肩膀问道。

“你没受伤吧？！”

“啊？我？李大小姐你是不是脑子坏到了，我可是先上岸的。”

“我不是指那黑油，我是说我的结界！”

李雪雁知道自己周身结界的厉害，那判定等级哪怕是人形态的胡玉儿也要喝上一壶。而刚才她又处于愤怒之中，很可能下意识地就将胡玉儿也判定为了“有害物质”，继而误伤对方。

“你的结界？啊、那个啊，没事啦...你看、本小姐容光焕发。”

展开双臂，这狐狸骄傲地昂着头，似乎在炫耀她又带来了一场新的胜利。而李雪雁也看到对方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转而说到。

“吓死我了。你也真是心大，万一我刚才一生气，把你也归类为攻击对象，那该怎么办啊...”

“哈哈...怎么会呢，小雪你可是我的最佳搭档~唔...”

回以一个灿烂地笑容，胡玉儿略带僵硬地答道。

然而，实际情况则是这么一番情景——本想吓一下李雪雁，再用那改造过的马桶搋子将她吸上来的胡玉儿见对方上岸后，第一反应不是发怒而是关心自己，本来准备好的嘲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

而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但由于这临时想出来的场面话实在是太过恶心，就连胡玉儿也被自己恶心到了，只好给李雪雁一个潇洒的背影，转过身自行调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