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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耐奄先生十九岁中秀才，二十九岁中举，三十五岁中进士，与诚意伯刘公算是同门师兄弟。知刘基侍于前元，公鄙之，并言青田伯温长于政事而拙于军事……”

驿站之中，喝得晕头转向的周林开始炫耀知识。

一路行来，枯燥的旅程让众人感到身心俱疲。为了缓解大家的疲劳，周林将随身携带的二锅头慷慨地奉献出来，叫上同行之人和驿站中的驿卒共同畅饮。

喝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驿站变成百家讲坛。

“知道施先生为什么要写潘金莲和潘巧云吗？”

此时的《水浒传》刚刚刊印不久，但其中的故事却在民间早有流传。

“为了突出武松和石秀的忠义呗。”

听到这个问题，方博醉眼惺忪地搭了个腔。

“肤……浅！”

周林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道：“施先生曾经当过张士诚的军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用两名不贞的女子衬托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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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纷纷发问，他得意地说道：“他是在暗讽潘元绍父子！这两位不仅毁了吴国还率先投降……”

“将军喝多了！”

闻听此言，吓出一身冷汗的方博赶紧出声打断。

潘家父子再不堪也是投靠的大明，可不能当众诋毁。

“小友的确看破子安的心思！”

恰在此时，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随后，一名年过六旬的高大老者在两名锦衣卫的陪同下走出房门。

见老者身高过丈，生得浓眉大眼、孔武有力，周林的心里不禁一动，连忙拱手道：“听先生的称呼，可是施先生的旧友？”

老者微一点头道：“老夫不仅跟他是亲戚还曾同殿称臣。”

卞元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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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出对方的身份，周林连忙躬身道：“小子见过武佑场的打虎英雄！”

“你认识老夫？”

卞元亨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狐疑。

周林淡然一笑道：“身高过丈，两臂有千钧之力；行动做派充满书生之气。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是施先生的表弟，卞仓的武举。”

“聪明！”

卞元亨露出赞赏的笑容。

随即，他戏谑地看着周林道：“既不说出某的名姓，又不肯自报家门，你是怕别人误会吧？”

周林略显尴尬道：“名姓本是代号，相知贵于相识。”

“哈哈……”卞元亨豪爽地一笑，“此话当浮一大白。如果郎君不介意，老夫想讨杯酒水喝。”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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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赶紧递上酒水。

守在卞元亨身旁的锦衣校尉作势要拦，却被卞元亨用眼神逼退。

见锦衣校尉的神情紧张，方博走上来露出腰牌道：“敬酒的是宣武将军周林，尔等不必怀疑。”

“见过镇抚大人！”

两名锦衣校尉千里迢迢地从辽东赶来，自然不认识京中的镇抚。确认过腰牌后，两人连忙行礼。

周林走到两名校尉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他要是想跑，你们两个根本拦不住。如果不是心灰意冷，他也不会自愿去辽东充军。

既然有本官和方镇抚在场，尔等不如放轻松些。”

说完，他笑眯眯地给二人递过两杯酒。

“谢大人赐酒！”

有人背锅，两名校尉自然愿意，果断融入饮酒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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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几杯，卞元亨和颜悦色地看着周林道：“小友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不知家中的贵人是谁？”

从四品的官服骗不了人，卞元亨对这个刚过弱冠之龄的年轻人充满好奇。

周林哂然一笑道：“家中并无贵人。我只是个泥腿子出身。”

“小友玩笑了。”

卞元亨明显不太相信。

借着酒劲，周林半开玩笑地说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宁河王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是一省参政兼佥行枢密院事。相比之下，我这个官职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宁河王即邓愈，原名邓友德，属于元末时的少年英雄，也是大明的开国功臣。

卞元亨闻言皱眉道：“邓友德十六岁便统管三军，不断与元人血战。如今天下承平，你又有何功劳？”

周林微一撇嘴道：“斩杀咬住和阿札失里算不算大功？不知邓王爷在弱冠之时可曾阵斩过这么大的敌将？”

“是你潜入叛军大营制造营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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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在辽东，卞元亨听说过周林的事迹，只是不敢相信对方只是个年轻人。

“乃尔不花是我劝降的，张定边是我打退的。现在，您还觉得我家中有什么贵人吗？”

如果出身名门，周林的官职恐怕比现在还要大。

卞元亨缓缓点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老夫的确是应该安享晚年了。”

周林举起酒杯道：“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争取亲眼看见大明五征漠北、七下西洋，收复交址旧地。”

“能吗？”

卞元亨的眼中不禁一亮。

周林喝干酒水道：“我知道您当初起兵是为了解救百姓。如今，陛下做到了。不管您觉得现在的大明好与不好，都不能否认陛下完成了许多人无法完成的伟业。

既然如此，您何不敞开心扉去接受改变，为天下百姓继续尽一份力。

怀念过去是因为曾经度过艰难、获得快乐。可明天也会成为过去，你难道不想在回首明天时体会曾经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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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开心锁。在周林的开解中，卞元亨心中的冰雪逐渐融化。

自张士诚败亡，他多次拒绝大明的招揽，全因对旧主的怀念和对朱元璋的不屑。

时至今日，他已在辽东蹉跎半生，早已没有当初的执着。投靠朱元璋肯定不成，但接受大明倒是可以考虑。

最终，卞元亨拍拍周林的肩膀道：“虽然老夫觉得你是奉命前来的说客。但某承认，你的话很有道理。

如果可以，请你转告当今圣上，就说老夫老了，想回到家乡颐养天年。至于以前的事情，咱们一笔带过！”

周林苦笑一声道：“与您相比，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您要真有此心，何不当面告诉陛下？”

低头可以，当面低头太难！

卞元亨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