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抹不对劲，在莫玄静下心思考之后，逐渐放大。

他很难用语言去描述这种感觉，心中很别扭，像是忘却了什么东西。

我们常人平常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以前没有经历过当下的事情，但在这一瞬间，自己却有种闪回感，仿佛从前经历过！

在科学界，这种感觉被称为“曼德拉效应”。

但莫玄此刻的感觉恰恰相反，他并非是感觉眼前场景曾经有过经历，而是自己会做出刚刚一系列反应，他感觉很离奇：

他为何突然会想到用谬论力量，来修改【一秒光阴】中的时间法则？

他为何会突然将注意力放在众人体内的鬼神引残余之上？

他为何……

很奇怪，刚刚将众人成功救下的手段，事后，莫玄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想到。

刚刚发生的一切，在他自己看来，就像是习惯性动作，完全处在一个下意识状态。

他环顾四周，主神级别的感知弥漫整个冰原上空，可高空，只有阴沉沉笼罩天地的迷雾，和肆虐不断的狂风。

寒风呼啸，是他耳畔唯一的声响……

……

莫玄没有发现的是，就在他身后高空，原本拉莱耶梦境世界所在的位置。

一道男子光影静静悬浮，只是，这个光影更像是一种能量残余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消散……

与此同时，外太空的战斗已经结束。

大夏，守夜人总部。

纪念身为上邪会会长，与大夏站在同一战线上，她被邀请，刚刚参与完了战后会议。

“啧啧，没想到那小子当上总司令后，开会还挺有模有样。”

纪念看看手中的文件，扑哧一笑，摇摇头，文件上，标题的加粗大字很扎眼：

《普通人避难所设计图拟稿》

唉……

纪念平常懒散惯了，现在突然被安排搞定避难所的问题，她也是有些烦闷——不过，没有打工人是不因为繁忙的工作头疼的。

她也深知这避难所的建造迫在眉睫，外太空一战，大夏并未让克系得逞，但克系最大的底牌——三柱神依然潜伏在地球某处。

另外，月球封印被撕开，有许多来不及清理的克系神明，都在安卿鱼的带领下，隐匿在了暗处。

暗箭难防，纪念似乎能够预想，在未来，会有一场通天彻地，大幅度影响普通人的战役。

“嗯？”

想着想着，纪念似有所感，心中，毫无征兆，缺了一块。

她转过头，目光透过守夜人总部的窗，望向北方天空。

之前，为了应对被【黑山羊】控制的斯拉夫神明们，她拼尽全力，甚至消耗了大量寿命，召唤来了父亲的一丝力量，化险为夷。

不愧是父亲，哪怕是这一点力量，现在才刚刚消散……

这样想着，纪念摇摇头，收回目光。

她不清楚父亲的能量残影，最后又做了些什么，但她没理由去怀疑，她对父亲怀着深深敬佩与信任。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父亲，名为——纪千明。

……

簌簌！

冰原，拉莱耶破碎之所。

莫玄依然静静立着，他在等，在等些什么，他自己，似乎都不知道。

空中，传来一串破空之声，在苍茫冰原之上，一切都是冰封，像是回到了世界最原始的冰河时期，这点声音格外刺耳。

下意识仰起头，莫玄望见的，是两颗流星。

它们拖着长长火焰尾巴，撕裂迷雾，撕裂冰原的寂静。

外太空的神战……也结束了啊……

莫玄舔舔唇，说实话，刚刚在不知道神战情况的时候，他心中甚至泛起了要不去参战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马上被他打消，不为别的，这样想要对付神明的念头刚刚出现，莫玄便感受到皮肤刺痛，一阵危机感——

——要知道，他现在还未解除鬼神引，实力依然在主神。

能让主神恐惧的，除了至高和至高之上，也就这方世界了吧。

嗡！

目送着这两颗流星渐渐消散天际，莫玄被一阵嗡鸣声惊醒。

把眼一瞥，是【一秒光阴】——好吧，现在这宝石可不只能回溯一秒。

回溯时间同样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听着挺拗口，但就是时间法则的玄奥之处。

在谬论法则的加持下，五人的时间足足逆转了十五分钟！

而莫玄等待他们回溯完成，也足足等了十五分钟……

“太好了……都回来了……”

莫玄立在众人之间，看着伙伴们逐渐红润的脸，他的双手不受控开始颤抖。

人在极度兴奋或者愤怒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不自主的情况发生——不论是手上动作，还是话语。

眼角，一滴晶莹缓缓淌下，但由于超低温，还未落地，就凝结成冰晶，被寒风吹散。

刚刚压抑了太久，即使是刚从白色空间出来的时候，莫玄也只有疯癫，并未哭泣。

乒！

时间到了，如同玻璃碎裂的清脆，五枚灵宝天尊赠予的宝石应声无光。

它们，已经完成了使命，湮灭无形。

可就在【一秒光阴】完全碎裂的时候，依然有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丝线，绵延向莫玄。

莫玄眯起眼，张开右手，掌心向上。这些丝线宛若有着生命，在莫玄掌心上方悬浮交织，最终，凝聚成一个无形光团，在精神力感知下，它有些像毛线球。

这个光团与法则很像，但相比于莫玄体内的混沌与谬论，更多了几分古朴。

“这是……”

喃喃着，无意间，一句话音如闷雷，在莫玄脑海乍响：

“小子，还有，残缺的不只有海洋本源，时间本源同样存在残缺，若机缘巧合，希望你能寻到它……”

这是谁说的来着？

随着莫玄对斩神世界的改变越来越大，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也有很多地方像被拉上黑幕，一时间无法回忆。

海洋本源……时间本源……

本源……最原始的力量……

祖神……

无法在第一时间回忆，莫玄只能依靠推演慢慢来。

随着他的推演，原本朦胧的记忆，像是照片被去雾，逐渐清晰。

他逐渐回想起了，那个阴暗的地下空间，那滚滚污浊黄泉水，还有……

海祖的告诫！

“【一秒光阴】中的时间法则总和，就是时间本源残缺的地方？”

他喃喃着，有些难以置信。

可回忆起当初在峰寨村的点点滴滴，莫玄又是释然。

是了，这【一秒光阴】的力量，来源于原本【门之钥】碎片的封印。能够封印这么一位克系三柱神（至高神）的碎片，还会被大夏灵宝天尊亲自留下残影镇守，不可能简单！

呼……

看着伙伴们的身体状况恢复健康，凭借他们的体魄，扛下西伯利亚的低温没什么问题。

此地刚刚神明气息过度，短时间内，不会有神秘作死接近。

在短暂的回忆之后，莫玄突然发现，自己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本身能力无法应对的灾难——不论是最开始的天乾追杀，还是现在的直面克系神。

保持着主神级，莫玄能够感受到，他这一年里，经历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只幕后黑手操纵安排。

这只幕后黑手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世界。

它根本不顾莫玄的死活，想方设法给他制造压力，让他知难而退，逼出这个世界！

这么一想，无奈、愧疚、荒谬感……齐齐涌上莫玄心头，环顾四周，冰原因为自己千疮百孔，伙伴因为自己走了圈鬼门关……

一切悲剧的发生，似乎都与自己有关。

不能再这么拖累他们了……

莫玄摇摇头，解除了自己主神级的精神力，趁着力量还未完全降到神级之下，他挥挥手，调用使用还很生疏的混沌法则，幻化成一根颜色难以名状的针，狠狠扎入面前空间。

嗡！

跟人没什么区别，像是感受到了痛楚，察觉到了不安，整片空间发出阵阵哀鸣，随后，以此处为基点，一道道无形波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莫玄感知不到，却可以猜到，这波动已经蔓延全球。

混沌重置……

时隔数月，再度席卷了整个斩神世界，与从前不同的是，这回，混沌重置完全由莫玄主动触发。

只是一闭眼，海祖之前交予他的定位，清晰可被回忆。

那是祖神殿的位置，那里，有着这个世界最为原始的几位神明！

莫玄还能留在这世界的时间不多了，但克神教依然未被完全覆灭。

之前离去匆忙，他们都没去尝试毁灭阿撒托斯之脑——这才是整个克神教的根基！

更何况，寸光阳能够在主神的力量下逃逸，他同样像是时刻隐藏暗处的刺，不知何时，会对大夏进行背刺。

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莫玄别无选择，他要变强，要真正靠自己，拥有神级战力。

这般，他的前路已经很明确——前往祖神殿寻求帮助！

他没有达到海祖所说的，什么面对千军万马，还立于不败之地。

可他已经没有其他快速提升自己的方法了……

莫玄缓缓起身，将手中紧握着的守夜人纹章缓缓放置地上，脱下已被鲜血染黑的斗篷，甚至，缓缓弯腰，摘下手中紧握着的星辰刀，连同刀鞘，摆放在冰原之上。

从此时开始，他不再想保持守夜人的身份——虽然本来总部也没他的资料，他也只是挂个虚名。

他有预感，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莽撞，可能不会再听从守夜人方面的安排。

因为若完全按照守夜人方面的安排来，他三个月的时间，永远会四处奔波，解决一些能被自己轻松解决的神秘，起不到任何锻炼作用。

他不会忘记，他只有三个月时间了，三个月后，不论他是成就神明，还是依然身处凡尘，都会被强行排斥出斩神世界！

接下来的时间，他要为自己而战。

最后回过头，深深凝视了倒地昏睡的伙伴们一眼，一旁，谢芊月的身体也已经完全重塑。

莫玄苦笑一声，摆摆手，转过头，渐行渐远，风雪将他的身影掩盖，迷雾将他的身影遮蔽。

淡淡的话音跨过冰原传来，若有若无：

“失望不是绝望，绝望也并非完全没有了希望……但你们以后，不要再这么频繁面临绝望了……”

原地，只余一件斗篷，一柄直刀，一枚纹章，在冰原之中，闪烁着代表愧疚和悔意的金属光泽……

“忘了我吧……”

……

第三卷【冰原之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