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见他今日难得吃饭也不积极，便亲手舀了一碗人参母鸡汤给他。

江司旻一见那是鸡，便想到了今日那味道，脸色更难看了些，胃口全无，吃什么都像带着屎味。

脱口而出地疑心疑鬼道：“这鸡屎洗干净了么？”

江夫人被问的一怔，瞬间也失了胃口，眉间一拧，啪一声将筷子拍到了桌上。

江司旻眼疾手快地端着碗在一旁蹲下了，怯生生地看着她，马上认错道：“肯定洗干净了！”

都怪那煮屎的人！给他留下阴影了。

她知道他要走，特意下厨为他做的汤，怕是西北没有这样的伙食了，没想到他竟然不领情。

江夫人忍了许久，想着他毕竟是要走了，过年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脸色缓了下来。

“……你蹲着像个什么样子，还不过来坐下。”

闻言他乐颠颠地重新坐回去了。

江夫人只是看着他，有些不舍地问道：“你真今夜就要走了？不等霖月回来么？”

江司旻咬着筷子道：“西北入冬早，第一场雪就要下了。一到冬日那些个骑马的异族就变成了悍匪，我要去早做防备。”

他又想了想添了一句：“何况我再不走，有人怕是要来报仇了。”

——

“江司旻呢？叫他滚出来！”

萧祁拎着马鞭气势汹汹地自马上一跃而下，几步就冲进了江府的大门。

他也要把人抽上一顿！

管家及众人见他漏夜而来且如此凶神恶煞，都吓得变了脸色跪了一片，不由得结结巴巴起来。

“陛、陛、陛下，我家老爷前一刻刚、刚走了。”

“他躲去哪了？”

萧祁冷笑一声，就知道这老东西会躲起来，他把媳妇送到宫门口都没进去就马不停蹄来了，没想到还是差了一步。

江夫人听到动静便出来瞧了，见到他也不惊讶，行礼之后道：“陛下，夫君他用膳完刚走，知道您要来，留了书信给您。”

说罢她就示意侍女将袖中的信件递过去。

萧祁立刻满腹狐疑的接了过来，大力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

陛下亲启：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

臣回西北了！

甚好，莫念！

附：都是一家人，不必太感谢我，俸禄再加些也可。

萧祁看完便揉成了一团，朝江夫人笑道：“姨母，您知道他写什么了么？”

江夫人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摇了摇头。

江司旻写给陛下的信多半是为了国事，她自然不会看的。

萧祁叹了口气，略带鄙夷道：“您没看就好，他简直没把您放在眼里，说您善妒，非求着朕给他纳美妾！”

“……”

他又安慰道：“姨母放心，朕是绝不会同意他这番不要脸的请求的！当然了，您要是想休了他，朕是绝对赞成的！”

——

芜州。

一州的官员们如寒蝉般低着头，不敢看主座上那个人。

那人带着银制面具，眼中透着戾气和恨意。

他是前黎国的太子，命令刺史一道举事，齐刺史只不过略有怀疑，说等姚元寅回来共同商议而已，他就一剑杀了刺史。

这让人既畏惧又寒心，齐刺史可是拥护他的人啊。

那人见他们都不说话，冷声道：“黎州那边人召集了多少？”

司军便被推出来回话，道：“一万二千多。”

“都进城来了么？”

“今日都赶过来了，现下在安排整顿了。”

他点点头，心想加起来就是四万人了。取一个黎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待整顿好，便开始对黎州用兵，拿下了黎州就可以真正地复国了。”

城内远郊道路边的一处茶摊，伴着过路车马的灰尘，只聚集了一些寻常穷苦之人歇脚。

众人喝茶小声议论着。

“刺史被杀了这事你们知晓么？”

“嗨，多久前的事了，可惜了刺史大人多好的人！”

“现如今咱们到底算什么身份，大启还是黎国？”

“谁打赢了咱就是谁的百姓。”

“哎，想当初黎国割了咱这地方给北曌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一眨眼我自己都有孩子了！”

“他们这些年争来争去的，有哪个真是为我们百姓着想了，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就是，如今好不容易赋税都减了，我原本还想着今年能多留些粮食，换些钱把破房子翻修一下，这下可好，命都不知道留不留的住了。”

众人说到这里都纷纷叹气，而后有一人锤了桌子，低声骂道。

“那什么狗屁太子！黎国国破的时候兵荒马乱地他躲去哪里了？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了些，他又要出来兴风作浪！简直是自私自利、罔顾人命！”

立即有人拉他的袖子，环顾四周，怕被多事之人听到。

“你小声些，那太子如今就在城内，你不怕被他也杀了？”

那人正气愤着，就按捺不住情绪，依旧在骂。

“我难道有说错么？要他的时候贪生怕死，不要了就把人都当枪使！我就明说了，他最该死！最好快些让大启来人把他给杀了才好！”

在众人都不打算再劝他的时候，里间坐着的一个素衣男子清声赞同道。

“这位大哥所言极是，最该死的便是这位黎国太子了。”

外间的人闻言就看了过去，瞧见那位穿着十分简朴，长发只用一根木簪子挽着，他转过脸来朝众人一笑。

这一笑叫人晃了晃眼，头一次见到男子也如此貌美的，当真是得用貌美一词来形容，不是故意轻贱，而是十分贴切而已。

他在众人的打量中，慢慢又重复道了一句：“黎国太子最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