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承欢
作者:八达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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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红梅覆雪,凌寒独开
“陛下,黎州百姓归顺多年,并无异心!还望陛下明鉴!”
亓琛知道不该在此时冒然冲动,何况他手中还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他如何能忍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黎州百姓被这些安枕在高堂之上的人侮辱谩骂?
如何能忍受那恶贯满盈的赵家被捧成劳苦功高的英雄?
御史冷笑:“亓少卿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赵刺史还在黎州苦苦镇压,你还敢说黎州百姓无异心?”
礼部尚书阴阳怪气:“说到底亓少卿也是黎州人,对黎州的刁民有感情也在所难免。”
他这样一说众人都想起他的身世。
亓琛又复道:“正是因为臣在黎州多年,自认为比殿中诸位都要了解黎州,了解黎州百姓。臣愿意以命担保,黎州百姓绝不是诸位口中那般毫无人性的暴民!”
兵部侍郎不屑:“正是因为亓少卿在黎州多年,才会被那些刁民欺骗!”
光禄大夫鄙薄:“黎州都乱成这样了,亓大人竟然还要替暴民说话,真是叫我等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
少詹事冷漠:“赵刺史亲子都来京了,亓大人还在此狡辩,难道不是在说刺史传的是假话?”
沈括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沉不住气。
傅昭年却在一片骂声中问道。
“亓大人可是知道些黎州的隐情?”
亓琛感激地看他一眼。
“陛下,臣今日突闻此事,还望给臣一些时日,臣定当将黎州之事查到水落石出!”
萧祁一时没有立即给他回复。他自上次谈话便知道这个亓琛大约是和黎州刺史有过往嫌隙。
“陛下!亓大人连证据都没有,就敢在此信口开河!”
“亓少卿分明是想包庇黎州人,祸心昭然若揭!”
甚至还有人想到后宫的苏贵妃以及禁足半年的安乐王也是黎州人,还是黎州的皇族。
正好趁陛下冷落她姐弟之时,借此事发挥。
御史大夫突然道:“陛下,臣认为刚刚亓少卿倒是有一言不假,那黎州暴乱如此突然,短短时间便发展到如今局面,后面定然有人安排指使!”
“御史大人所言极是,这背后定然是有主谋,想要扰乱我大启的朝堂!陛下一定要彻查啊!”
傅昭年皱眉,预料到他们所想。
于是对群臣道:“据赵家所言,黎州司户与北曌暗结,此乃祸乱根源。”
御史大夫不为所动。
“傅相也只是听赵家的只言片语,保不准那赵刺史远在黎州,也根本查不清启都的状况。”
亓琛看着他冷然道:“如此,大人在启都,又如何能查清黎州的状况?”
御史大夫一噎,瞪了他一眼。
对陛下道:“臣以为黎州背后定然有推手,还望陛下彻查!”
一班臣子跟着他附议。
萧祁听着他们吵这一会儿,待听到此处,面上突然笑了一瞬。
只听他沉声道:“众爱卿认为这个幕后黑手是何人?”
“或者说,希望朕去查谁?”
御史大夫看陛下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只好试探道:“陛下,臣以为与黎州有关的人都有嫌疑。”
这大启与黎州有关的人,任谁都知道是谁。
苏贵妃,安乐王,亓少卿。
江霖月望着非要将此事扯到苏慕宁身上的那些人,眼中很是鄙薄。
这些人说的冠冕堂皇,什么为陛下,为朝堂,为大启,都不过是为一己私欲。
苏慕宁不仅是容貌还是地位,都叫启都里许多人看不惯。她又是那样一个尴尬的身份,自然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明明大家都知道如苏慕宁这般的,除了私下叫人做谈资笑料,难道还真能上天不成?
皇帝陛下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宠归宠,实权怎么也不会交到她手上。
就如同安乐这个封号。
江霖月知道这些人精们都对此心知肚明,却每每又在她的事上穷追不舍。
明面上是说她们姐弟俩祸乱朝廷,私底下又眼红她们凭姿色得陛下恩宠,最根本的还是欺负人家无凭无依嘛!
一个亡国太子,一个亡国公主,侥幸活得一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谁成想人家姐弟俩现在活得顺风顺水,这叫以前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怎么能放心?怎么能如意?
江霖月知道的,萧祁自然也知道。
他看着指腹上残留的朱砂红,头一次心疼起那个人来。
那个人,美丽又寂寞。
她好像独自开在冷夜的红梅,只因身后并无一人。
相国寺后山寮房。
长喜看着软榻上一滩潮湿的水渍眉间尽是无奈。
“殿下,这雪兔子已经化了。”
苏慕宁抬手摸了摸潮湿的地方。
刚刚萧祁走的时候,托长喜送来一对雪兔子。
萧祁也是心血来潮,快要上轿的时候恰好看到一旁花坛上的白雪。想起儿时堆雪人的情形,便捏了两个雪兔子给她玩。
苏慕宁盯着长喜手中那两个雪球看了好大一会儿,想起了儿时的光阴。
不过那也是在大启的皇宫了。
记不清是多少岁的冬天。
那些大启的皇子王孙在宫中打雪仗,溜冰球,照例把她拉过去捡球。
有位小世子输了球,最后把气撒在她身上,打了她一顿又把她拖到一间破落院子里关了起来。
她叫的嗓子都哑了,也听到门外宫女的脚步声,但是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忽然听到身后屋子里传出来一个年轻的少年音。
“别叫了,吵死了。”
她吓了一跳,愣在门口,盯着那个锁着的门。
那人似是看到她一副防备的样子,哧笑了一声。
“你看你穿的破破烂烂,又鼻青脸肿的,被人打了关进来的?”
她小心走过去,问道:“你也是吗?”
那人掩在门后黑暗中,她看不清楚。
便猜测他也是这样被关进来的。
只听到他似是叹了口气。
“是啊,我跟你一样。”
不同的是,他打赢了。打赢了他金贵的太子哥哥,于是被罚了进来。
她听到他语气中的难受,很是理解他的心情。
那个人看着门缝下方递进来的一颗糖,怔了怔。
“你这是干什么?”
笑话,他自打能上马握剑之时就不吃糖了,这都是女孩子爱吃的东西。
却听到她安慰自己。
“吃吧,这是一个很好的人送给我的。我只剩下这一个了。”
他能听出她语气中的珍视,犹豫了半天还是伸手拿了起来。
“甜不甜?”
她有些期待地问。
他感受到那颗糖化在齿间,这种甜腻并不是他喜欢的。
便如实道:“一般。”
她似是有些生气。
“我应该自己吃的。”
他笑了笑,一抬头看见窗檐上的白雪。
“你等着,我送你个东西。”
于是过了一会儿,门下便推出来一个小小的雪兔子。
她爱不释手,当即捧在怀里。
他看到便提醒。
“雪化了你衣服就湿了。”
后来果然化了。
他看着她一副神色怏怏,随意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
她歪着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他要是知道自己叫苏慕宁,会不会和别人一样叫她亡国奴?
“我叫云曦。”
“哪个曦?”
“晨曦的曦。”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也渐渐忘记了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