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凌晨，比赛当天，夜还是黑的。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更是被无处不在的黑暗覆盖，显得阴沉沉的。

这几天外面不太平，其中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连华国代表团都知道了，昨个接待他们的那位贝尔福家族的小少爷，在家里被敌对家族打到粉碎性骨折彻底成为了废人。

备受宠爱的继承人成了废人，贝尔福公爵开始对周围的敌手搜查，哪一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做，就会成为贝尔福公爵用来发泄情绪的倒霉蛋。

至于为什么没有想过华国代表团，大概是觉得一个小姑娘无法闯入他的宅邸，更没有能力躲过重重保镖伤害他的孩子。

正准备起床去参加比赛阮似锦，脑海中响起了急促的声音：【主人！】

‘说。’阮似锦坐起身，半眯着眼，似乎是在思考事情，正当她侧过身准备开灯的时候，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却让她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主人，归雁的名字暗了……】

“什么意思。”

【主人，归雁她死了。】

阮似锦沉默了。

毛球继续道：【位面商城接到了一位新客人，她也是来自华夏中国，不过是在二零二八年。】

阮似锦垂眸，让人捉摸不透她此时的心情。

归雁，来自二十一世纪，她也说过，她是来自二零二三年。

可现在……

阮似锦确认了一眼时间，躺下，闭上眼，进入了灵海空间。

她走到光屏面前，下意识皱起了眉。

因为对面是一个小姑娘，年龄看不清多大。

小姑娘穿着灰扑扑的像是被什么腐蚀过的衣服赤着脚站在雪地上，那双脚脏兮兮的布满伤口，被冻到赤红后那张小脸上也没有表情，麻木的冷漠的还是绝望的。

雪地周围横七竖八倒着许多被大雪覆盖的凸起。

那里的雪是黑灰色，绿色，不是纯白的颜色。

“你、是谁。”对面的小姑娘瘦骨嶙峋，嘴皮干裂，面无表情，站在冰天雪地里，像个傻傻站在坟堆里的孤魂。

阮似锦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小姑娘身后触目惊心的环境，问：“你说你在华夏中国？”

“嗯。”

“我见过二零二三年的华夏。”

“五年过去了。”对面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一抹不应该存在于一个孩子脸上的冷漠和厌世感，她说话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砾反复摩擦过：“世界早就变了。妈妈带着我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疫\\情，带着我长大，带着我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从光明走到黑暗。”

说完她弯着腰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微微发黑的血水从她的唇边落下，她习以为常的抬手，用脏兮兮的手背擦拭，可越擦越脏。擦着擦着，她似乎也没什么力气了，于是自暴自弃的放下了手，任由乌黑的血一直流，弄脏了她本就灰扑扑的衣裳。

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一旦弄脏了，就永远也洗不干净了。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阮似锦将她的身体上下打量，缺少物资？但面相上却是被疾病缠身的死气。

小姑娘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向前，然后转了个身：“二零二三年，八月二十四日，下午一点。”小姑娘望着一个方向，眼中带着恨与无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日\\本将一百三十万吨核污染水投入了海洋。”小姑娘抬起骨瘦如柴的小胳膊：“你见过海吗？”她指着身后不断翻涌着的大海，海水浓黑碧绿，海面上到处飘着死鱼死虾，有小鱼有大鱼，岸边还有鲸鱼、海豚发黑的尸体，泡在岸边的黑水里，跟垃圾待在一起，腐烂发臭。

或许它们也想向人类求救吧，只可惜人类也自身难保。

大海一望无际的，曾经的蔚蓝被死亡的气息团团围住，没有一点生机。

“曾经的大海是什么颜色……”小姑娘的眼神落在了旁边被碧绿色的海浪腐蚀了大半的宣传牌，上面印着碧蓝的大海，海豚在海面上玩耍，写着保护‘海洋环境，人人有责’。

小姑娘话音一转，黑乎乎的小手指向岸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说完她回到了一开始带着的位置，躺在一被雪覆盖的凸起上：“大家都死了，妈妈也生病了，所有生病的人都会被赶到这里等死。妈妈在这里，我不怕，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你是神仙？那你应该知道人有来世吧。”小姑娘神情恹恹的说：“我不想要来世，我不想再来了。”

“妈妈是很好的妈妈，她教我善良，可坏事不是我做的，却让我失去了所有的，重要的东西。”

“我恨他们……”

小姑娘呢喃着，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或许是经历过的死亡太多了，或许是缺水太久。她现在连为死去的妈妈流泪都做不到。

“你想报仇吗。”阮似锦问。

小姑娘摇摇头，泪没流下，唇角却流下了血痕：“我想让妈妈活过来。我想要妈妈活过来。我只要妈妈活过来！！！”干裂的唇因为她激动时说话唇边皲裂出一道道血线，血的颜色不是红色。

阮似锦沉默了，她现在明白过来了，小姑娘想活下去，但不是一个人独活，而是跟自己的妈妈一起活下去，所以哪怕被位面交易商城选中也迟了。

毛球将数据库根据小女孩的话整理出的内容投影给了自己的主人：【主人……】

阮似锦看过去。

投放核污染水首先破坏的是海洋，并不单单局限于海产品，还有海洋藻类……失去了海洋藻类的世界，减少了百分之二十一的氧气含量。

其次水循环降雨几乎无法分解，以此破坏了土地，植被，树木……

水蒸发下的雨都带有辐射。

所以最先缺少的不是水源，而是干净的粮食。

水和粮食的资源都是有限的，因而最先被世界淘汰的一批不是坏人，而是穷人。

【主人，她看起来……】

阮似锦沉默了。

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活不了了。

“你想改变这一切吗。”阮似锦道：“我可以帮你。”

小姑娘摇了摇头，枯瘦的身体仅仅的抱住了那个雪堆：“世界好起来也没用了……”

阮似锦第一次觉得光屏连线的音质是那样的好，好到连对面小姑娘的哽咽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妈妈了……”

“我不是善良的小孩，他们毁掉的世界，为什么要我去拯救。”小姑娘咳着血，唇角的乌黑的血染湿了雪，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我要找妈妈……”

“妈妈……”

“我害怕……”

“不要丢下我……”

“糯糯不想一个人……”

“妈妈……”

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小，阮似锦仿佛听到了大海深处传来的海豚叫声，似乎能感受到那个世界的绝望。

光屏陷入了黑暗。

断线的一瞬间，糯糯的名字也黑了，就和归雁一样。

【主人，岛国好像在十年前就建立核电站了……他们不会也对华国有这样的计划吧？】

不是毛球阴谋论，而是真有可能。根据它的分析，岛国人一代比一代恶。先辈侵犯屠杀，后辈直接毁灭世界，正常人不会繁衍出这样的过激分子。

难道他们都是超雄体？

患有超雄综合征的人生来就没有共情能力,是天生坏种,是把人拖下地狱的恶魔……

此时此刻，毛球认为岛国人就是那种恶魔。

阮似锦沉默着离开了空间，穿衣洗漱：“先赢了今天的比赛，至于岛国……”

世界可以没有岛国，但人类却不能失去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