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波罗的脸庞，我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看见他曾经在冥王哈迪斯的宫殿外，在我的面前向我求婚，说出同样的誓言，说着同样的话：“我会竭尽所能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给予你我的一切，唯独你的心脏。”

那个人，是哈迪斯。他在临终之际，仍记挂着我们的婚约，他依旧不放心我。他希望我能够嫁给阿波罗，哪怕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至少阿波罗是一位优秀的君王，而且他的性格温柔敦厚，善良宽容，我相信他会对我和哈迪斯留下的孩子非常好。即使是作为一个陌生人，他也愿意为了这个国家牺牲，他愿意用他的一生来换取这个国家的平稳、和平，而他的妻子，则会在这个新的国度得到最高贵的荣誉和尊敬，以及无边无际的权势和富贵。

想到这，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哽咽着说：“哈迪斯，谢谢你，谢谢你……”

阿波罗惊愕地抬起手，擦掉我的眼泪。

“陛下……您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哈迪斯。”

他叹息道：“陛下，我能猜到您在想什么，您对于哈迪斯大人……唉，不提也罢。总之，我想您能够明白，无论哈迪斯大人对您抱有怎样复杂的态度，您都必须遵守您的约定，帮助阿波罗处理一切难题。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我们的目标始终是一致的。”

我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目标一直是一致的。”

“那么……就请您跟我去见一个人吧。”

我愣了愣：“见谁？”

“哈迪斯的兄弟，赫卡忒。”

“你说什么？”我震惊地反驳，“你疯了吗？他们两兄妹怎么可能合谋陷害我？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阿波罗叹了口气：“他们并不知道您是谁，但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您，或者说，他们已经察觉了您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于您的出现非常排斥。所以他们正在策划一次针对你的暗杀。”

我皱眉思考，他接着说：“我刚从艾泽拉斯的神殿回来，阿波罗大军在北疆和海洋中搜寻多年，但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几秒钟之后，我说：“这件事很奇怪，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早已预计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把事情告诉他们，恐怕他们会更加警惕和小心。”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阿波罗露出一丝苦笑，“但是我想，他们肯定已经做好了防备措施，就等着我们送上门呢。陛下，我需要您的帮忙，我需要您将哈迪斯大人的灵魂唤醒。”

“这件事情恐怕很难。”我遗憾地摇头，“哈迪斯的尸体是被安葬在阿尔卑斯山顶的，他的灵魂恐怕永远也进不来了。我试着用灵魂呼唤他，但是他的灵魂似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阿波罗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低声说：“如果连哈迪斯大人也不能帮助我的话，那么，我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获胜了……”

“你打算怎么做？”

“我准备派兵攻占伊甸园，将那些叛乱者全部镇压，将整个世界统治在我的旗帜之下！”

阿波罗的野心让我感到诧异。他虽然是一名优雅睿智、聪慧机敏的君王，却并非一位勇敢坚韧又残酷狠毒的王者。

“如果你想通过战争解决一切问题的话，恐怕这是最蠢的办法。”我说。

“为什么？”阿波罗不解地问，“您的观点令我费解。”

“这是战争，不是游戏。”我严肃地纠正他。

阿波罗的表情变幻莫测：“您的意思是，不管用战争的方式，还是用别的方法都没有办法赢得这场战斗？”

“当然不是。”我摇摇头，“我们可以采取各种手段来解决这件事，但是不应该采用战争的方式。毕竟，你们不是神族，你们也许无法承担神族之间的纷争，而战争，对你们来说是不公平的。”

“您说的没错，可是现在，这种局势下，除了战争，似乎没有其它方法可以解决这一切了……”

我沉默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赫斯提亚现在怎么样了？”

阿波罗的表情变了变：“您是说赫斯提亚吗？她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听赫尔墨斯说，在您离开之后，他们便立即召集了所有的精锐军队，将阿斯加德封闭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闯入，并且还设立了结界。现在他们正在积极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希望能够找到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黑衣人。”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阿斯加德内讧造成的？”

“是的，陛下，”阿波罗诚恳地说，“赫菲斯托斯曾向我透漏了这些，而且他还提议我亲自前往阿尔卑斯山，调查此事。”

我皱紧眉头：“不太可能。他既然选择了对你保密，就一定不会轻易告诉你，你不可能知道。再说，他的动机也很不妥当。”

第6章 你是宇宙之神，却甘心留在这里教导凡人

“他是我哥哥，我了解他，陛下。”阿波罗笃定地说，“我确认他有参与其中。他对我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临界点，这件事情一定是他干的。”

我叹息一声，摇摇头，站起身：“你先回去吧，阿波罗。我要仔细考虑一下。”

我返回房间，坐在床边，看着躺在旁边沉睡的哈迪斯。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微弱地张合着，显然在忍受某种剧烈的疼痛。我伸出手抚摸着他冰冷的皮肤，喃喃道：“赫克托尔，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愿意和哈迪斯联手吗？你到底要怎么样？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对吗？”

他睁开眼睛，盯着我的眼睛：“我知道。”

我一怔：“我死得那么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哈迪斯淡漠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也没有必须要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资格。”哈迪斯慢条斯理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可是，你已经……”

“你忘记了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而温柔，仿佛是我的错觉，“我答应了阿瑞斯，在他成婚前守护你，直到他娶妻生子……你放心，我绝对会履行我的职责，不论他的敌人是谁。”

我呆住了。

他缓缓勾起嘴角，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闭上眼，又陷入沉眠。

我呆呆地坐在他的枕边，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他刚刚的话，心中一阵狂跳，热泪盈眶。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居然可以收到爱人的祝福，而他也会在自己的生命终结前向我告白……

我握着哈迪斯的手，贴在我滚烫的脸颊上，喃喃道：“谢谢你。”

阿波罗回到王宫之后，很快就颁布了一道圣旨。

他宣称自己将于三天后举办登基仪式，并且册封阿尔忒弥斯为王后，同时将纳塔丽作为王妃，封号为“伊俄斯”。至于赫拉，仍然由她掌管赫尔墨斯神殿，但她只是一名女神，没有权利参与国务，所以并不需要她参与新的神王登基仪式。

在阿波罗宣布完消息的同时，宙斯也给予了阿波罗支持，同意他登基为新的神王。在这场风波中遭受损失的诸神们虽然心存怨言，但也不得不暂时放弃原有的计划，等待时机再度发动战争。

阿波罗的登基典礼在三天之后举行。这次典礼规模宏大盛大，邀请了包括众神之王和阿波罗在内的数十位神祗到场参见典礼，甚至连阿佛洛狄忒都被迫赶回来参加典礼。这些神只都是阿波罗在阿斯加德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网，而今他正式成为新一代神王，自然要借着典礼扩充自己的人脉和威信。

在典礼前夕，宙斯和阿尔戈斯带领众神在阿斯加德城外的广场上举行宴会，庆贺他顺利继位。在宴会中，宙斯特意邀请了丰肆。丰肆一身黑衣，容貌俊美，气质高贵，一进门就引得诸神瞩目。他环顾四周，微笑颔首致敬，态度谦逊有礼，颇具风范。

丰肆在诸神中颇受推崇，阿波罗也不例外。在宴会上，他频频示好，主动敬酒，与丰肆谈笑风生，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令宙斯颇感满意。然而在丰肆走向宴会另一端的时候，阿波罗却忽然转身拦住了他：“丰肆先生，不知可否赏脸喝一杯水晶葡萄酒？”

丰肆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非常荣幸。”

两人碰杯饮尽，阿波罗又倒了半杯递给他：“这是我们神族最近新酿制的果汁，尝试了各种不同口味，希望丰肆先生喜欢。”

丰肆露出愉悦的笑意，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阿波罗看着他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干净了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说：“这种水晶葡萄酒，是用一整块珍珠磨制而成，味甘醇厚，非常养颜。”

“如此美妙，难怪神界如此流传。”

“不知丰肆先生可否赏脸，再陪我走几圈呢？”

“求之不得。”

宴席散场，阿波罗挽着丰肆的胳膊，走到王宫后花园里闲逛。阿波罗说：“丰肆先生，不如我们到湖泊边上坐一坐，喝杯茶聊一聊？”

丰肆欣然答应，二人便沿着小径往湖边走去，不远处便是碧蓝的湖水，波光粼粼。

“听说神族的生活非常无趣？”丰肆问，“神界总共有多少位神仙？”

阿波罗微微一笑，说：“我是第五千六百二十二代神王。在这之前有八万八千七百零二位。”

“神族的寿命真长啊。”

“我们是众神之父的后裔。”

“众神之父……”丰肆停顿了一瞬，说，“我听说，神界最初创造出来的那批古神，都是由众神之父创造的，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没错。我们都拥有强壮的躯壳、强大的力量，也能使用法术，是最适合做神的人。”阿波罗笑容温雅，语调轻缓优美，“可惜，在历史上最辉煌的一段时间之后，神族衰弱下来，到了现在，除了我以外，再找不到像你这样的人才了，真遗憾。”

“这没什么。”丰肆说，“神族的确不擅长战斗，所谓的‘勇武’在许多情况下也派不上用场，但这不代表我们不擅长建设家园。神族的智慧是其他神族难以比拟的。”

“我相信你。”阿波罗诚挚地说，“但是，丰肆先生，你能告诉我，您到底有什么秘密吗？我不太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帮助阿波罗。”

丰肆愣了愣，随即微笑着摇头：“当然不是，神王陛下。我只是觉得，如果阿波罗成功登基的话，您的神格就必须恢复。我愿意为你修补神格，毕竟我是您一手创造的，理应承担这份责任。”

阿波罗闻言大喜，说：“这太感激你了，丰肆！”

丰肆点点头：“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阿波罗说：“不急，丰肆先生，我打算把阿斯加德的神职分配给你，这样才能够保证你的神格恢复，不是吗？”

“这样也好。”丰肆微笑着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拜托您一件事。”丰肆抬起头，直视宙斯，缓缓开口，“我要你们的雷霆山脉，我要在那里建立一座神庙，并在其中供奉我的雕像，这件事你能办到吗？”

宙斯皱眉思忖良久，终于点头道：“当然，我尊敬的丰肆先生。”

“谢谢。”丰肆朝宙斯鞠躬行礼，“希望您不要忘记您今晚对我所承诺的。”

从王宫返回奥林匹斯山之后，丰肆又去了一趟海姆达尔的神殿。他站在神殿前，望着神殿中巨大华丽的彩色玻璃窗，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象，不禁沉默了很久。

海姆达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心事？”

“嗯。”丰肆点点头，说，“你猜到了吧？”

“是的。”海姆达尔说，“你想要雷霆山脉的事情已经暴露，宙斯肯定不会允许你建立神庙，而且他刚刚还警告你不要插手他与阿波罗的争夺。”

“你怎么会猜到？”

“阿波罗不止一次暗示过我，他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盟友，来巩固自己的统治。而你恰巧出现了，而且他认识你，显然不会放弃你。他既然已经跟你结盟，那么雷霆山脉对你来说毫无价值，唯独它对阿波罗很重要。”

“原来你早就看穿了，海姆达尔。”

“不，不是我看穿的，是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她跟我说的。”

丰肆愣了愣，说：“是谁？”

“一位叫作‘赫拉’的女士。”海姆达尔说，“她跟我提过你，说你是天庭最有潜力的年轻神将之一，甚至有资格成为神王。我当然没想到你居然就是丰肆先生你——虽然你改变了样子，但你身上有着神族的灵魂气息，这绝对不是一般凡人所能模仿的。”

“这个‘不一般’指的是……”

“我说的当然是你和别的凡人不同。”

丰肆点点头：“我的确和普通凡人不同。我有另一层身份。”

“什么身份？”

丰肆转过头看向海姆达尔，平静地说：“宇宙之神。”

海姆达尔呆住了，半晌才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眼就察觉到了你……但，这也不可能啊，宇宙之神不应该是你的名字才对吗？”

“这就涉及到了神界的秘辛。”丰肆说，“我不便多谈。”

海姆达尔沉默着，良久才说：“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你是宇宙之神，却甘心留在这里教导凡人。如果说是因为神界的恩怨，那么，你完全可以选择离开神界，投靠阿波罗。”

“我并非不想离开，只是……我无法走开罢了。”丰肆苦笑一声，“神界的恩怨已经延续数十万年了，我没有能力参与进去。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尤其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才答应帮助阿波罗成为新的神王？”

“这是我的工作。”丰肆坦然道，“但不管是否有效，我都会尽力而为。毕竟我也曾经受益于神界，而且我也是真正的神只，有义务维护神界的安宁。”

海姆达尔点点头，说：“祝你好运。”

丰肆再度朝他鞠躬，随后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海姆达尔突然叫住他，“你的身边没带人？”

丰肆回过身：“嗯？”

“这个孩子怎么处置？”

丰肆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坐在石凳上，低垂着脑袋。他的头发是浅蓝色的，耳朵尖细，鼻梁秀挺，嘴唇红润，看上去像个美貌少女。

“我没打算带他回来。”丰肆淡淡道，“他已经没必要继续活着了。”

“我明白，不过……这孩子还小，你真的忍心杀掉他？”海姆达尔叹气说，“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着依恋。”

“那又怎样呢？”丰肆摇了摇头，语调冷漠而坚决。

“如果这样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海姆达尔说，“我可以让他暂时住到这儿，等到你离开地狱后，再送他回家乡。”

丰肆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

“我不清楚，或许是源于同病相怜吧。”海姆达尔低声说，“我也是一个孤儿，父亲抛弃了我们母子两个。”

丰肆微微怔了怔，说：“我明白了。”

海姆达尔说：“请你给他找间房子，他的食量很大，你知道的。”

丰肆点点头：“好的，稍后我会叫人来办理。”

丰肆离开之后，加百列才从角落里出来。她盯着海姆达尔，犹豫地说：“父亲……你为什么……”

“我做错了。”海姆达尔低声说，“我太自私了。”

“不，你没有！”加百列连忙道，“我相信父亲是为我们好。”

“但我们都知道，丰肆说的是真的。”海姆达尔说，“神王阿波罗不能掌控雷霆山脉的事，是我的责任。如今，我不能再阻拦阿波罗。”

“你是神族的神王，你不能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这个世界。”

“我……”

海姆达尔伸手摸了摸加百列的头发，说：“你要记住，我们都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们是天生的战士，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国度。”

“可是……父亲，你为什么会……”

“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