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来之前，紫罗兰就一直在说关于这位占卜师的事迹。

说了很多很多，可是蕴含实际信息量，却又没多少。

说白了，就是全是废话，看似说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说。

但是秦羽相信，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能说。

这就是东方古代的算命一样，天命不可违，信则有，不信则无。

说对了，是会泄露天机，遭报应的。

占卜师和算命天师虽然职业不同，但是都具有‘神棍’色彩。

一般的江湖骗子大家都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一些真的能算准的，有真本事的人来说，真的会给人带来一些无名的压迫感。

比如现在。

第一句话的开场白，竟然是——我等你好久了。

“小妹妹……不是，这位小姐，你知道我要来？”

秦羽很艰难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眼前这个女人，就连她的称呼，秦羽都要仔细斟酌。

外表是一个看起来连十八岁都不到的少女，可实际年纪，可能要比他大几百岁——叫小姐不合适，叫小妹妹更不合适。

白发女子点了点头，含笑开口：“我叫莉莉丝，今年四百九十七岁了。”

“……”

秦羽也跟着笑了笑，但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压力巨大。

这种压力来源于莉莉丝的笑容。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纯净、天真，可这样天真的笑容，来自一个实际年龄快五百岁的‘不死之人’，是否会让人感到一丝不自然。

甚至……不安！

“节目很好看。”

白发占卜师莉莉丝又笑着扬起脸，对秦羽笑道：“你给我在百年孤寂中带来了一些乐趣，发自内心的感谢您。”

秦羽摸了摸鼻子，心里暗道：原来是因为节目才知道自己……

龙国记忆播放节目很火的。

国内火，国外更火，莉莉丝看过也无可厚非。

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却让自己感到四肢发凉——

“不过我关注你的时间可能比你想的要早一点，从你刚出生时，我就开始关注你了，一直到到今天，你终于来见了我。”

占卜师莉莉丝笑道。

“……”

秦羽彻底不淡定了，在莉莉丝面前，他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莉莉丝也不着急，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继续看着秦羽。

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忽然变得深沉，就像面对一望无际的汪洋一般，有种无力的感觉。又如漫天光亮星辰般闪耀，可观未来，可读历史。

“现在，你有十分钟的时间问问题，这十分钟内，我会回答你所有的疑问，哦，顺便说一句——不要坐我面前的那张椅子，不然小心你的衣服和手指……”

“咔嚓！”

然而话还没说完，秦羽就下意识坐在了那张陈旧的椅子上，坐下的一瞬间，椅子瞬间坍塌。

秦羽反应迅速，没有摔倒，不过身子也因此失去平衡，手略微的一甩，就将之前莉莉丝喝过的茶杯给打翻了。

水渍溅到了秦羽的衣服身上，杯子也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不好意思……”

秦羽皱着眉头看着被水打湿的衣服，正要去捡玻璃碎片，结果刚好被脖子割破了手。

殷红的血珠流了出来。

秦羽的心情忽然有些烦躁，虽然是一些小事情，但是让他感到今天有些不顺。

可是正当他打算处理手指伤口时，他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也变得僵硬，回过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莉莉丝：“你……”

不经意间的提醒，全部应验了！言出法随？

莉莉丝叹了口气，说道：“索菲娅家的小姑娘没和你说吗？我的能力是预知，过去所发生的，以及未来所发生的，我都清楚……”

随后指着那已经塌陷的木椅：“这椅子生产于一八四零年，你坐了上去，椅子塌了，身子会失去平衡，失去平衡就会打翻我的茶杯，茶水弄湿了你的衣服，你去捡碎片时，碎片会割开你的手指——这就是‘一秒钟后的未来’。”

“可是也可能是你故意安排好的。”

秦羽反驳说道：“只要我不去坐这把椅子，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避免。”

莉莉丝笑着点点头：“是，这是‘可以改变的未来’，不是既定的，可你还是没有‘逆转未来’，不是吗？”

莉莉丝指了指秦羽那已经打湿的衣服，和已经割破，流出鲜血的手指。

秦羽立刻陷入沉默之中。

是啊，这是可以改变的未来，可他依旧没有改变。

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

农场外。

紫罗兰、姜白雪、云颖初、秦曦儿四女依旧静静等候着。

“他们在聊什么？”

秦曦儿仔细观望着里面的情况，距离隔得比较远，她们什么都没听到。

紫罗兰倒是没什么好奇，将车座椅放平，平躺在里面。

“有这闲工夫，还是想想你们一会儿该问什么问题比较好。”

她提醒道：“每个人一生只能见一次，如果错过了什么问题，这才叫抱憾终身。”

“啊？”

此话一出，秦曦儿脸色立刻微变，姜白雪和云颖初表情也略微发生了变化。

每个人对于未来，都有不同的看法，有害怕，也有期盼。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秦曦儿问道。

“什么问题都可以。”

三女都沉默下来。

云颖初神色变得惆怅。

姜白雪更加沉默了。

只有秦曦儿，脸颊肉眼可见的变得绯红，想问的问题，很显而易见了。

只能说，很女生。

……

农场里，对话还在继续。

秦羽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看着莉莉丝问道：“你真的，看得到我的未来？”

“是。”

莉莉丝语气幽幽：“有些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有些未来，则是无法改变的。”

秦羽旋即，也陷入了沉默，不知为何，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对命运的无力。

同时也想起了以前老师经常说的很可笑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命运，真的能被改变吗？

命运都是注定好的，无法改变。

就像自己刚才打湿衣服，划破手指，是注定的，无法避免。

同时，秦羽也感受到了莉莉丝身上有一股常人没有的悲哀与躺平——当一个人知道所有人的未来，乃至这个世界的未来，到底是好是坏？

不管是‘既定的’，还是‘不既定的’，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改变。

“我也曾试着去改变命运，一次两次，我成功了，但是随之而来，是更大、更不可逆的命运。”

“慢慢的，我不去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转，就当一名看客，看着这个世界会如何发展。我知道世界会发生两次世界大战，可我没有去阻止；我知道新世纪初星国大楼会遭受袭击，我依然没有阻止，躺平，也没什么不好。”

在阳光的照射下，莉莉丝躺在躺椅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看起来躺平，无所谓，可是隐藏在背后的，却是对命运无可避免的深深的无奈。

秦羽心想，如果可以让她选择的话，她应该不会选择预知未来的能力吧。

因为整个世界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的人，就是透明的人。就像一串没有温度的代码，组建在一起，就成了一台精密的计算机。

可悲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