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蕊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小姑子说这位表妹小时候欺负过她，让她先入为主有了一些不喜，但毕竟是婆婆血浓于水的亲外甥女，又是遇人不淑天生弱势的女人，她还是忍不住软了心肠。

林敏儿眼见不好，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王二：“表姐夫，你说我表姐的孩子不是你的，有证据吗？当着大人的面胡言乱语可是要挨板子的……”

衙差手里的板子可是实打实的好木料，几板子下去，皮开肉绽，再多几下这辈子都可能交代了。

王二神色慌张，忍不住大声争辩：“大人！小人说得都是真的，小人十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磕坏了身子，大夫说那伤于子嗣有碍！就是府城济安堂的张大夫说的，年前还又给小人把了一次脉，您一问便知！”

虽然这藏了十几年的毛病说出去太丢人，那也比挨板子来得强！

知府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敏儿，让人去传张大夫。

林敏儿一脸无辜纯真。

她打听过了，这位顾大人在他们兖州府任职已有五年，在这期间，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偶有做奸犯恶者也是从不姑息，是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因此即便看出她刚才是故意吓唬王二说实话，想来也不会计较。

而眼睁睁看着官差应声而去的季云，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成亲这么些年，她可从来都不知道王二不能生！

想起给自己说这门亲事的后娘，直恨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更多是怕的。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来得挺快，再次谨慎地给王二把了把脉，还是同样的说辞：“本就肾水不足，偏偏还把酒当成水喝……”

末了摇摇头，一脸惋惜：“这辈子怕是于子嗣无缘了。”

大夫上堂前并不知道案子详情，与这几人也没有任何关系，这话一出，简直明晃晃指出这小妇人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是孽种无疑。

林敏儿忍不住松了口气。

前世这个孩子可是硬生生栽在了林玉涛身上，再加上他本人也从不解释，等到林玉涛意外去世，嫂子陈蕊儿为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日夜做绣活熬瞎了眼，原主也被偷偷卖给了人牙子……

好好的林家，竟然被季云这个外来的表姑娘占了去！

偏偏她膝下有林玉涛唯一的“儿子”，林家亲眷都不能做主帮林母把人赶走！

“大人！求大人做主帮小人找到奸夫！玉涛表哥身上的伤，我愿意出银子！”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显然很舍不得，但一想到以后能从奸夫那里讹到更多，便也狠下心来，当场按了借据。

季云眼看大人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眼皮一翻就想晕过去。

当然，林敏儿才不会让她如愿，假装跪久了腿麻，身体往女人那边趔趄过去，狠狠一肘子击中了对方柔软的大腿。

“啊！”

痛呼声响起，看着季云飙着泪花恶狠狠的眼神，林敏儿忙躲进她香香软软的嫂子怀里发抖：“嫂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大人最厌烦这种不配合问话的犯人，脸上不由带了怒气。

季云眼看避不过去了，颤抖着抹了把眼泪，纤细身形宛如风中落叶，借着衣袖遮掩小声而迅速地对林家人说：“姨母、表哥……云儿腹中这个孩子是被歹人糟蹋得来的，我娘死得早，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了不让你们蒙羞，云儿愿一死保住清白！”

说着，趁官差不注意猛地往前两步，朝堂内柱子撞了过去！

她本来也不想跟王二过日子了，那人……也不可能收留她，如果今日闹这么一场能让她在姨母家住下，那就太好了。

但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报官！

如今只能赌林玉涛这个从小心软的表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把这孩子认下来！

林敏儿冷眼看着自家那个蠢哥哥眉眼焦急即将张嘴说话，心里冷哼一声，借着起身拉人的机会狠狠踩了他一脚。

“表姐你别寻死啊！被歹人糟蹋了又不是你的错，我们不会嫌弃你的！况且还有大人，他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小姑娘眼眶红红，使劲抱着表姐的腰身不让她寻死，堪称是姐妹情深。

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整个公堂都沸腾了！

原来没有奸夫啊，居然是被歹人糟蹋的！

众人心中一阵唏嘘，有些热心肠的妇人暗暗愧疚于自己刚才的刻薄，转而骂起那糟蹋女子的畜生。

而有些平时就爱听家长里短的长舌妇，更是眼珠子滴溜溜转，跃跃欲试往前挤，企图出门闲聊的时候增加一些谈资。

可想而知季云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还有那个仍未出生的孩子，也算彻底没了前途。

谁会喜欢一个父不祥的孽种？

想跟上辈子一样继承林家的财产和房子？白日做梦！

接下来林敏儿没敢再继续做小动作，毕竟，能在兖州这么富庶的地方连任五年知府，还有这么好的官声，顾大人绝对不是傻子，万一惹了大人厌烦，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经过她刚才这么一打岔，季云寻死没死成，又顾忌着孩子亲爹的身份，只得咬牙承认了自己被歹人糟蹋才暗胎珠结。

大人同情她遇上此事身不由己，当下也没有追究她欺骗夫君的责任，告诫王二好好对待妻子，便退了堂。

看着众人同情、鄙夷，或兴奋看热闹的眼神，季云羞愤欲死，竟是真的晕了过去。

……

“你这丫头，当时怎么能把这种事喊出来？让你表姐日后如何做人？”

看了眼喝完安胎药昏睡过去的外甥女，林母忍不住戳了戳女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林敏儿心里一阵不以为然，上辈子她什么都没干，也没见她做个人啊？

内心腹诽着，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要是没喊出来，大人就要追究她欺骗夫家的罪名了……”说完冷哼一声：“我眼疾手快抱住表姐才没让她一尸两命，您还怪我，干脆让她做你女儿好了！”

说罢，又委委屈屈找她嫂子诉苦去了。

看着腻腻歪歪亲如姐妹的姑嫂二人，林母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这个儿媳妇到底是给谁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