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和吃人在明游看来完全是两回事。

站在朝雾的角度，明游可以理解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而在今晚做出的事情。她化作藤原的样子骗明游下到水里显然是想要把他烫死，只是没想到明游根本就不怕那点温度。

但葵就不同了，她吃了人，而且不止一次。

都说吃过人的野兽会更有凶性不能多留，明游觉得这妖怪也是一样。所以虽然答应了朝雾不伤害她的妹妹，但免不了自己要骗她一次。

洞里相当开阔，左右两侧超过20米的宽度，就连岩顶也在头上六七米的位置，虽然比不上大型的溶洞，但要住两只狐狸，就不能不说不大了。

就这么继续走了一阵，两人刚刚路过一道岩柱，一抹红线猛地从明游余光里一闪而过。朝雾明显也看到了，她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

“不要！”

然而还是晚了，那红线一跃而起，径直朝明游脖颈袭来。

明游面色不改，一手继续抓着朝雾，另一只手向上一抬，正好挡在那红线的攻击路线上，只是这么一来，原本手上用来照明的光团失去了能量的供给转眼间已经消散不见，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

啪——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响，那红线在明游小臂上用力一抓便立即退开。

到了这会儿，就算明游没有看清也已经知道那红线是什么东西。

不等明游叫破，被他抓着的朝雾已经先一步开口：

“葵！不要再打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黑暗中的身影却充耳不闻，随着一声炮击般的轰鸣，那红线又飞了过来。如此几次下来，对方攻击的位置无一不是明游的要害，却一一被明游轻松挡下。到了这会儿，明游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之前我还在疑惑你们为什么叫铁炮狐，本来以为你们是会用铁炮攻击。现在看来，是攻击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和炮弹出膛的声音类似吧？”

这次两人一个忙着攻击，另一个忧心自己的妹妹，没有人回答他。

不过明游也不在意，等着那红线靠近，抬手就是一抓。

前几次都只是挡下，突然变了动作，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有心想要躲开，但速度太快已经冲了出去，身在半空完全来不及避让。

就好像直接送到明游手上，单手一握，那抹红线就停了下来，再看他手上，多了一只张牙舞爪胡乱挣扎的红色狐狸。

明游捏着她的后颈，终于可以看清她的模样。

这狐狸和普通的赤狐又不一样，除了腹部、脸颊两侧和四足足尖是白毛，其余位置都是红色毛发，颜色要比赤狐深邃很多。无论是从质地还是颜色上来看，都显得比赤狐高级很多。

后颈的皮捏在一起，明游把她拎到面前，四目相对，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

这下一只手抓着姐姐，一只手抓着妹妹，如果没有其他的家人，这一家子就算是全部落在自己手里了。

明游扭头看向朝雾，就见她也正扭头过来，一边看看自己，一边又看向自己的妹妹。

不等她开口求情，被明游悬空拎着的狐狸就口吐人言：

“放开我！”

“葵！”

“你别管我！”朝雾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葵直接打断，“看你这样子，变成人类的样子被人看到这副模样，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羞耻！”

“我……”朝雾想要争辩，自己不是不知羞耻，实在是担心葵的安危才不管不顾，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明游看着两只狐狸之间的互动，心中有些无奈。葵虽然被他捏着后颈，但她的态度依然强硬，显然并不服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叫葵的狐狸虽然嘴上讽刺的厉害，但她其实是担心自己的姐姐的。

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厉害，昨天晚上之所以逃跑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明游有所顾忌，要不然也不会跑到这洞穴里躲起来。但她刚才却执意上前攻击明游，除了她性格凶悍之外，明游觉得最根本的还是她见到自己抓着朝雾。

“你叫葵是吧？”明游对着手中挣扎的小狐狸说道，“你姐姐为了保护你，愿意做任何事情。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做任何事情？

果然，听到这句话，这狐狸的眼里好像冒出火来，凶狠异常地盯着明游：

“无耻人类！落在你的手上是我本事不够，杀了我吧！”

“不要！”朝雾又是喊道。

她都已经答应明游愿意做任何事情了，当然不想葵就这么被杀。

明游没有看她，却也没有动手，而是说道：

“我当然是想要杀你，如果因为立场不同，你杀了想要害你的人类也就算了，但你不应该吃人。”

本来已经渐渐平静下去的葵这时却又挣扎起来：

“哼，吃人又如何，你们人类不也是会吃其他的动物？鸡鸭牛羊，你们甚至比我还残忍，我也只是忍耐不住才会去抓一个来吃，你们人类却是专门找个地方养起来供你们食用。甚至吃肉扒皮，做成衣服，和我比起来，人类才是真正的恶魔！”

本来还打算说教的明游却沉默下去，她虽然言辞激烈，但说的却都是实话。人类社会中养殖屠杀消费各种动物的行为远远比这手中的狐狸要残忍，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自己是人类圈养的一只猪，得知自己的未来之后会是多么绝望。

如果说人类发现动物吃人就要杀了它，那将来如果有一天这些被人类当做食物的生物突然获得智慧，是不是也可以正当地杀死人类呢？

吃“人”时觉得对方应该被自己吃，被“人”吃时却又觉得对方不能这么做，这本身就是极为双标的行为。人类的双重标准在面对其他生物时显得尤为明显。

这一点明游如何也无法反驳，如果想要义正言辞，要么人类不吃其他的动物，要么被其他动物吃的时候不去扯那些虚假的大义。

“你说得对，”明游终于开口，“人类确实有很多不公正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