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帝的示意，方十一额角的那颗汗珠终究还是没有流下来。

“先起来，听听你下面的人会怎么说。”皇帝对着跪下的大皇子说道。

“谢父皇。”大皇子心中还是有些，但也只能静待事情发展。

台下，方十一看向大皇子的目光变得无比感激，在这种时候，大皇子能出来维护他，是莫大的情谊。

“谢陛下！”

方十一先是谢恩，然后道：“数百年前，我图南帝国还没有统一天下的时候，诸国林立，宗门盘踞，人类之间相互争夺、攻杀，导致天下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人们的生活苦不堪言。

对内，政权不一，各种势力割据，人类力量凋零，对外，虽有阿尔山山脉之险，但受人却也屡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

内忧外患之下，人类人口几乎死亡了半数以上，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我图南太祖如圣人降世，对内统一人类国度，镇压邪修反教，安抚黎民百姓，对外抵抗兽人，修建镇兽关，御兽人百年而不能再祸害我图南子民。

太祖之威，响彻寰宇！

然，在太祖自述当中，其之所以能完成如此的丰功伟绩，全赖民众之拥护，也正是因为有万万百姓的支持，太祖才能我图南数百年之基业！

但，数百年之后，江山稳定，社稷永固之后，我们似乎忘却了一些东西。

那些手中无权，无修炼天赋的庶民百姓，似乎正在被我们遗忘，但凡手中有些小权的人似乎都想要压他们一筹，更有甚者以欺压百姓为乐！期间行径，甚至罄竹难书！”

说到这里，方十一的眼中出现怒色，一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的双目变得有些赤红！

如刀般目光，扫过观台两侧的文武百官！

有些人，当真有如诸葛亮说的那般，庙堂之上，朽木为官，遍地之间，禽兽食禄！

平复了一下情绪，方十一继续说道：“而这些人，利用手中的权力，肆意压榨那些升斗小民，庶民稍有不慎，便会被问罪下狱！且有许多罪名，甚至闻所未闻！

臣在泽宁县呆过月余时间，居然发现其有一半的刑案居然都是冤假错案！一小县况且如此，更何况整个帝国！

陛下，如再不对刑律加以修整改善，任由这种状况发生！社稷危矣啊！”

方十一一口气说完，顿感口舌有些干燥，轻轻的吐了口气，这些话，他憋了很多年了，今天可算是全部说出来了。

“说完了？”刑老率先问道，只是那眼神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赞赏了。

“学生说完了，若有错处，还请刑老批评指正。”方十一恭敬道。

如果不是竹海六老是评审官，他也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

观台两侧，由于百里清的威压还在，那些官员不敢大声喧哗，但几乎都面带冷色，方十一的话无疑戳中了他们的痛处，所以对这个大皇子门下的方十一充满了敌意。

不少人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以后大皇子坐上了龙尾，也不会让这个方十一的日子好过。

“真男人啊，这种话敢在这种场合说。”索刚赞叹道。“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有种啊。”

“今天完事了，再找他喝顿酒，这种人现在在官场真不多见了。”龙豪也说道。

龙辇之中，皇帝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有趣，好久没见过这种为孤的江山社稷着想的人了。”

“陛下，您言重了，您的臣民有哪一个不是在为陛下的江山社稷着想呢？”贵妃柔声道。

“妹妹说的极是，只不过是这些人不会再陛下面前邀功罢了，对待江山，至少三皇子和下面的人都是尽心尽力的。”皇后不着痕迹的说道。

皇帝笑着看了她俩一眼，道：“哦？是吗？那你俩还每天在后宫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皇帝的一句话，直接噎得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爱卿，对这个方十一有什么看法？”皇帝转过头又看向了丞相。

徐功利想了想，丢下了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孤就喜欢这种牛犊子，无畏，有干劲，不像你们这些老狐狸，难对付！”皇帝哈哈一笑。

徐功利没有反驳，只是陪着笑了两声。

“刑老，可还有问题？”皇帝问道。

“回陛下，草民无问。”刑老说着，然后慢慢的用朱砂笔在方十一的试卷上写下了一个赤红色的“十”！

方十一的答案，得到了刑老的认可！

纵然他的答案在大部分人看来无比的离经叛道，甚至有大逆之嫌！

但刑老并不是官场中人，他只觉得方十一说得很有道理，因为人人平等这一点，他年轻时候也曾想过，但却没有方十一这般敢说。

“好，既然你没有问题，那孤想问破例问他一回，不知道可否？”皇帝用的是询问的口气。

按照惯例，皇帝是不能干预蛟龙会的。

“陛下问便是了。”刑老行礼道，反正他已经给方十一打了分，皇帝怎么问也无所谓。

“方爱卿，刚你说，孤犯法亦应当与庶民同罪，孤想问问你，假如孤现在犯了死罪，该怎么办？何人敢审孤？何人又敢杀孤？又怎么杀得了孤？”

一连三问，每一问都好像直接在告诉方十一，你刚才说的人人平等，是不可能实现的。

确实，在这个王权至上的世界，是没有人能也没有敢审判这位图南皇帝的，更何况这位皇帝还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元素师。

而这，也因为方十一不是元素师所以没有考虑到的，这个世界，因为元素师的存在而变得不一样。

无他，就因为元素师实力强大，就算是犯了事，也不一定能抓得住，杀的了。

在这种条件下，方十一所谓的人人平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方十一也有些沉默了，确实，别说皇帝犯了死罪，就算是普通的小罪，又怎么会有人敢去质疑皇帝呢，这样看来，他说的人人平等，还真就成了空中高阁。

皇帝也不急，问完之后就静静的等待的方十一的回答，皇帝不急，其他人就更不敢急了，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是脸上带着讥讽看着陷入窘境的方十一。

方十一脑袋飞速运转，恍然间，他想起来前几日和龙豪索刚两人闲聊之际听过两人讲的一个打龙袍的故事，顿时有了主意。

“陛下！”方十一沉声道，“如真有那么一天，陛下当下罪己诏，脱龙袍以代陛下之躯，斩之！”

众所周知，皇帝是至高无上的，而他身上的那身龙袍，更是地位、权力的象征，在这个世界人的眼中，龙袍几乎与皇帝无二，所以在这些人眼中只要斩了龙袍，也就相当于处罚了皇帝而又不至于真的将皇帝杀掉。

“哈哈哈！罪己诏，斩龙袍！有意思，有意思！”皇帝开怀大笑道，“方十一是吧，孤记住你了，以后好好表现！”

很显然，方十一的答案让皇帝很满意。

但刚才那些准备看笑话的官员，脸上却又变成了苦瓜色，得到皇帝垂青的人，似乎就不是他们可以动的了。

大皇子的脸上放松了些，本以为这次玩砸了，却不曾想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方十一心中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另一旁，徐东明见方十一的这番言论并没有遭受竹海六老和皇帝的斥责，也稍稍的安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