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在窸窸窣窣作响，昏暗的光线下，顾言慌乱地抓紧了床单。

他看着床顶上面的图案，恍惚地想着，自己刚刚怎么就答应了沈意这古怪，又带有一丝流氓味道的请求。

除了家里人和医生，沈意是唯一 一个看见这道伤疤的人，对于顾言来说，这条疤痕给他带来了痛苦，同时又意味着新生。

在那段伤口愈合的日子里，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他厌恶着这个不堪一击、脆弱的身体，同时又期待着往后健康的日子。

那段时间并不好受，刀口太大，他的伤口愈合得很慢。

在每次换药上药，伤口愈合时带来的疼痛和痒意，折磨得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为免家里人担心，他只能强忍着不露出太过难受的表情，可他忍耐力一向很差，再加上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强，那段时间，焦虑，暴躁，崩溃，是常有的事情。

可他不敢对着家人发脾气，这些只会消磨他们的耐心。

尽管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宠爱他，但在顾言的内心深处，他一直警告着自己要乖一点，再乖一点，没有人喜欢不乖的孩子，即便是亲人，在面对他这个累赘时，也会慢慢失望。

所以在知道沈意喜欢他，一直纵容着他的时候，顾言开始得寸进尺，试探着他的底线，开始暴露自己的坏脾气，耍小性子。

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无论如何，沈意都不会因为这些生气，会包容着他性格上面的缺点。

可是，沈意真的不会因为这些，逐渐消磨掉对他的耐心吗？

这些是顾言从前没有想过的问题，也是他下意识不敢去想的问题。

沈意对他太好，给了他数不清的爱和宠溺，他从来都不过问以往他身上发生的经历，不管是之前的心理问题，还是身体上的疾病，无时无刻都在包容着他。

而他却一直逃避着，不愿意面对这些，也不愿意告诉沈意，以往他那狼狈不堪的青春，他担心沈意会因为这些远离他。

不，准确来说，是他自己在害怕。

顾言咬紧了唇瓣，因为另外一个人撒在他脖子处的呼吸，以及那道伤疤处的亲吻，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着。

他有些惧怕着在亲密时，那个看起来和以往不同，少了温柔，多了几分凶狠的沈意。

这样的他，让顾言很慌乱，慌乱地担忧着，沈意是不是之前的温柔是假装的，他是不是开始失去了耐心。

但这些都是他臆想之中的，是带有主观意识的猜想，实际上并不准确。

没有人教过顾言这些亲密意味着什么，他的所有知识，都是沈意教给他的。

可是沈意从来都没有解释过，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克制不住地想亲近他，吻他，爱他……

随意的猜测对沈意很不公平，即便是确认了恋爱关系，顾言的心里深处依旧有一道枷锁，潜意识里他不是很相信他们不会分开。

“沈意。”

他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被子底下沈意的动作停了停，以为顾言不喜欢，他钻出被子，下意识地揽紧顾言的身体，一边安慰着，一边轻声道歉。

“哥哥，”顾言打断了他，他看着沈意有些汗湿的额头，问出了他纠结的问题：“每次我拒绝你亲密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到厌烦？”

沈意的眼神变了变，他迅速想要反驳解释，没等他开口，顾言又接着问道：“那些亲密是因为喜欢，你才控制不住地想亲近吗？”

其实顾言心里是有答案的，因为他也喜欢沈意的亲近，只是太过害怕，也太过害羞，他也很想听沈意亲口说出来，是保证，也是坦白。

“顾言，”沈意很认真地开口：“我不会和其他人做这些事情。”

“是因为你，只有你，我才会克制不住自己，才会无时无刻不想和你亲近。”

关于那道伤疤，沈意没有问顾言手术那段时间的事情，就像顾言没有问过，他是怎么猜到了一样。

他握住顾言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心脏之上，让顾言感受着他心脏地跳动。

“我从来都不会因为你拒绝亲近而感到生气或者是厌烦，有时候脸色看起来不好，是因为我很想要你，因为克制不住，而表现出来的急躁。”

“就像是现在。”

沈意揽紧他的身体，让顾言贴近他，让他感受到他对顾言的喜欢，以及那克制不住的热情。

感受沈意身上烫人的热度，顾言僵直着不敢乱动。

“崽崽，只有你，我的所有不合理智的行为，都是因为你，不论是之前才认识时，对你的心软与纵容，还是现在所有心绪都在你身上牵动。”

“我没有那么的君子，但也没有那么不堪。”

听到沈意这句话，顾言的眼神有些焦急，正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沈意的食指抵在了他的唇瓣上，阻止他现在说出来。

他继续说着：“在你面前，我的自制力很差，有些时候我会克制不住自己，所以力道才会有些凶。”

“你要是感觉到不喜欢或者不舒服，就直接拒绝，我会尊重你的意愿，我永远不会逼迫你。”

“你不要憋在心里乱想，我也不会因为这些生气的。”也就是之后多冲几次冷水澡罢了。

顾言垂下了眼眸，半晌他才轻声道：“……没有不喜欢……”

性格里面的缺陷造成的敏感自卑，让他害羞时第一反应就是逃避，过后总会感觉到愧疚。

顾言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他和沈意是恋人关系，他们也都成年这么久了，有时候的亲密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应该克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惧。

沈意带给他的安全感很足够，他应该对沈意坦诚一点，应该多相信沈意一点。

他将脑袋搁放在沈意的肩膀处，缓缓开口道：“沈意，后天去医院复查，你陪我一起吧。”

“好。”沈意一口答应。

他心知肚明刚刚顾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欢喜得难掩激动。

而显现这种情绪的办法，就是身体控制不住的反应，以及搂紧了顾言，在他脸庞细细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