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清晨，太阳早早就挂起来了，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一阵风吹过，能听到树枝摇曳的声音。

少年抱着枕头侧身躺着，深呼吸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二十，比闹铃早醒十分钟。

乔越坐在床上，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做好了准备工作，来吧。

开始打喷嚏，一连打了七八个，打到最后乔越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震醒了，彻底清醒了，终于打完了，猛拍了下床，“操。”

这是近两年来每天不变的起床流程，乔越上高中后就得了鼻炎，从一开始的每天几个喷嚏到后来鼻子彻底堵死，终于屈服喝了几个疗程的中药，把鼻子给疏通了，但鼻炎估计是好不了了。

整个屋里只有乔越一个人，明明天气挺热的，却感觉到一丝冷意。

乔越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又关上了，冰箱里没有现成能吃的东西。

洗完脸换上校服，看着镜子里苍白又憔悴的脸，这几天状态算是调整得不错了。

背起书包下了楼，单车锁在一楼的楼梯底下。

乔越跨上单车骑了两步，守门大叔是个小老头，五十多岁，此时正听着收音机，有历史的机子发出沙沙声，播放着早间新闻。

“松叔，早上好！”乔越骑着车在小房间门口呼啸而过。

“小越，停下。”小老头招着手，喊得比收音机的声音更大些。

乔越拧着刹车，扭头往后看着。

小老头跑着过来，把瓶装的豆浆和两个大肉包子放在单车篮子里，“要吃早餐，骑慢点啊，注意安全。”

“谢谢松叔。”乔越笑了一下。

路口有一男一女停在那，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笑着拍了下他手臂。

乔越吹了一声口哨，两人都转过脸看向他，然后三人一排骑车霸占了这条没有行人的路。

“暑假结束得太快了，一个月都不到啊，六中这样的破学校居然还要补课，真是服了。”说话的男生，叫朱棋，是乔越的死党，除了学习，其他都挺热爱的。

朱棋抱怨完暑假，又侧着脸问夹在中间的女生，“诶，秋秋，你暑假作业一会儿借我抄一下啊。”

“现在抄还来得及么？”秋秋看了他一下，又转过头看路了。

“能抄多少是多少呗，最后一次暑假作业了，得给点面子给它。”朱棋叹着气，其实一点面子也不想给。

秋秋又侧着脸看了一下乔越，“好可惜，最后一年了乔越没跟我们同班。”

乔越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一直都是听他们说，说到自己，便搭上一句，“就隔着一面墙，很近。”

秋秋抿了下嘴没说话，朱棋不接受就一面墙的言论，“如果没有这堵墙，我们三个，就是从小到大一直同班啊，天赐的缘分被这墙阻隔了。”

乔越看着他们，挑了下眉，“要不我们今晚去把墙拆了吧。”

秋秋笑了起来，墙是拆不了的，但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

朱棋朝他竖着大拇指，“年轻人我看好你。”

从家骑车到六中，十几分钟就到，越靠近六中，就会遇到很多很多穿着同款校服的人，初中部是白加浅蓝色的，高中部是白加深蓝色的。

他们把车停在自己班级的位置，这要是平时，放眼望去，整个停车棚就相当壮观了，学校范围有多宽，停车棚就挨着围墙有多宽。只能说，六中的招生太牛了。

不好的地方就是离教学楼有点远，六中一共五栋教学楼，高三的都在五号楼里，可是有二十个班，每个班的停车位置按顺序排，班级数字越大排得越远，如果喜欢踩点的，会崩溃。

现在来学校的只有准高三和准初三的苦孩子们，人比平时少了很多，但并不空荡。

教学楼有三个楼梯，中间和两边都可以走，乔越和朱棋秋秋两个的教室都在五楼。

朱棋先哭为敬，“苍天啊，一共就五楼，我们居然在最高，每天要来回爬多少趟啊？”

秋秋笑着说，“当锻炼了呗，听说高三的体育老师经常生病，就当每天都上体育课吧。”

不提还好，一提体育课朱棋更绝望了，“我觉得这一年我都不会快乐了。”

乔越默默体验着，确实上到五楼有点累，四楼是累与不累的临界点，以往他们都是在二楼的。

五号楼的一楼据说是阶梯教室和小礼堂，二楼开始才是普通的教室，其他号楼的一楼也都是改成了各种用途，比如乐器或者体育器材室之类的。

“乔越，下午放学我们在教室门口等你啊。”秋秋说了一声，走廊上有几个学生看了过来。

“好。”乔越应了一声又径直往前走了。

两个班虽然只隔一面墙，却是后门对着后门，为了抓迟到，上课之前后门是不开放的。

乔越在教室门口停下，看了一眼班牌，高三十七班。

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是刚到的还背着书包，很多是拿着早餐在吃的，当他们看到乔越，脸上都是惊讶的。

乔越看了下墙上贴着的座位表，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第一组最后一桌靠过道的位置，又看了下同桌的名字。

庄昊，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乔越拿着小老头给的早餐，背着书包，直接往最后一桌走去，没有看其他同学，不看也知道，他们一定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越把书包放在桌上，他的位置被一个肤色比别人深一号的人坐着，那人在跟他的同桌说话，还有前桌也转过身参与着，正说着什么好笑的，乔越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笑声。

坐着的四人齐齐抬头看着他，乔越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同学，这是我的座位。”乔越没什么表情下了逐客令。

“天爷，我看错了吗？我还以为是同名！”坐在他位置上的男生站了起来，带着说不清内容的笑意。

乔越没有回应他，坐了下去。

男生也回去了自己的座位，跟前后左右的人一起兴奋地议论着。

“是你？”同桌庄昊发来疑问。

“我们认识？”乔越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有点眼熟，名字也有点耳熟，但脑子里朋友圈搜索失败。

“荣誉墙上见过，没见过活的。”庄昊从桌肚里掏出手机。

“哦。”乔越不擅长聊天，更不擅长跟陌生人聊天，很快两人就无话可说了。

乔越把以前的书本堆在桌子里面，第一天，只带了一部分，估计还得带个两天才能全部转移完。

他看了眼同桌的桌面，除了一个本子一支笔，没了，再瞄了一眼桌肚，似乎是空的。庄昊划着手机没看他。

第一印象，不爱学习。

乔越几口把一个大包子吞进肚子，喝了两口豆浆，顺下去了，又几口解决了第二个包子，豆浆也圆满完成了助推使命。

预备铃响了，吃早餐的不慌不忙，跨坐位聊天的也依旧没有归位，直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迈着略微魔性的步伐走进教室。

班里有些人笑出了声，他推了下眼镜，轻咳了两声，“兔崽子，知道你们笑什么，想学我也不会教你们。”

一群人更乐了，他也大方地跟着笑了下，随后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

转过身看着他们，“我叫叶平远，高三十七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

台下忽然响起几下掌声，刚才那个占了乔越座位的男生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了。

叶平远笑着往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们可以停下了，“大家可以叫我老叶。”

“老叶？你也不老啊，不到三十吧？”还是那个男生在说话。

叶平远笑着指了下他，“刘晓白，你的成绩该跟你的嘴皮子好好学习一下了，不叫老叶，你还想叫小叶啊？”

学生都笑了起来，班主任还挺逗的，不是那种把严肃刻在脑门上的老师。

乔越看了一下那个男生，刘晓白？名字很好记，却怎么也无法跟他黝黑的皮肤联系在一起。

“可以啊，小叶，你认识我啊？”刘晓白问。

叶平远收了笑容，却也很亲民的样子，“不止认识你，在座五十位我都认识，未来一年你们都不是一个人，有我，有各科老师，还有你们身边每位小伙伴陪伴着一起奋斗。”

“未来一年我们不是一个人了，真的是高三狗了。”刘晓白笑呵呵地说。

叶平远指着他，“别抬杠，就你带头，叫十个男生，去一楼把教材和资料搬上来。”

女生们都笑着看他，让你多嘴啊。

刘晓白对这种苦力活是很乐意的，只要不是听课考试，做什么都行。

他站起来喊了一句，“走啊去放风了！谁想去的赶紧。”

哗啦一下后两排的男生站起来好几个，刘晓白点了一下人数，还差两个。

他隔着两组人喊，“昊哥，你不去啊？”

全班顿时安静了，齐齐看向第一组最后一桌。

庄昊靠在墙面，耸耸肩，“去呗。”

乔越在考虑着自己要不要也去？

正想站起来的时候，叶平远忽然叫了他一声，“乔越，你来一下办公室。”

乔越起身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周围细碎的议论声。

刘晓白跟庄昊打头，跟打架似的阵仗，十来个男生打闹着下楼了。

乔越跟着叶平远进了办公室，里面还有一男一女看着很年轻的两个老师在。

“老师好。”乔越跟这两个不认识的老师打了下招呼。

“乔越啊，来来来，我们聊聊。”面生的男老师划着椅子就过来了。

叶平远笑着跟乔越说，“这是你们数学老师，齐恺，那位美少女是英语老师，梅寒希。”

“叫我恺哥就行，叫她希姐。”齐恺说完又看了下梅寒希。

“哦，恺哥，希姐。”乔越重新打了次招呼。

梅寒希点点头，很温柔地笑着看他，乔越觉得这应该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老师了，没有之一。

“乔越，你期末考没有成绩，所以分班的时候就划到我们这儿了，小齐跟学校领导打过招呼了，你可以直接去十一班。”叶平远开门见山地说。

高三有两个火箭班，一班是理科的，十一班是文科的，按照乔越以往的排名，如果期末考没有缺考的话，是肯定在十一班的。

“乔越，我们想让你去十一班，不是怀疑我们自己的教学能力，是考虑到学习氛围，怕你在平行班会受他们影响，松懈了。”齐恺补充道。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乔越开口说，“谢谢老师，我就在十七班吧。”

“为什么啊？你去十一班只是回到你该去的地方。”齐恺有些激动。

梅寒希轻声问他，“是担心其他同学会议论吗？”

“一开始可能是会有同学说些什么，但大家看到你的实力以后自然就闭嘴了，还是得为长远考虑。”叶平远也开始劝说。

“我不怕别人说什么，但高考并不会对我格外开恩，”乔越平静地解释着，对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谢谢各位老师的好意，在十七班我也一样可以。”

齐恺叹了一声，“行吧，能带你这样的学生，我们当然高兴。”

“以后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叶平远拍了拍他肩膀，“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