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如同油滴入水，初时的平静后炸开无数油星，整个殿上一片哗然。

誉王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道：“康有？你说你是康有？开什么玩笑？”

刑部尚书严弘更是满头雾水，走过来喝斥道：“是谁教你这么说的，你可知这是在陛下面前，撒谎可是欺君之罪，康有的尸体还躺在刑部呢。”

冯年也没弄明白，沈心驰刚才给他一个地址，让他去把这人带来。

这人在路上一言不发，如今在殿上说他是康有，康有不是早死了吗，这都什么事啊。

皇帝这时从震惊中回神，明白此事一定不简单，抬手道：“都别吵了，让他好好说。”

康有虽是寒门出身，但他向来不觉得高官皇权有什么可畏惧的，因此仍是不卑不亢，将此事从头说来道：“当初草民并不信玄诚道人所谓渡劫飞升，所以在第二天偷偷上了南山，想找到他装神弄鬼的证据。谁知草民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却找到一具尸体……”

他说到尸体这个词时，誉王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康有，手指有些发抖。

皇帝皱眉问道：“什么尸体？”

沈心驰接口道：“便是臣的下属在南山岩洞里发现的那具的尸体，尸体本被卡在半山腰的岩洞里，哪怕专程去找也是难以发现。可玄诚为了做戏，在岩洞顶埋了火药引爆，才导致这具尸体滑出被发现。臣已经查明了他的身份，此人名叫邵全，是太医院一名小小的吏目。他在两年前失踪，因为他失踪前几天寡欢，总说想要回老家去。所以他失踪后，他的同侪以为他偷偷回乡，并未太过在意，没想到他竟是已经死在了南山里。”

皇帝没太明白这尸体究竟和此案有什么关系，誉王恰在此时站出道：“说的是玄诚的案子，怎么又扯到什么太医院吏目了？”

沈心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王爷为何如此紧张？”

誉王脸倏地涨红，随即道：“方才你去找人已经耽搁了那么久，现在还绕到这些不相干的事，皇兄大病初愈，哪里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沈心驰看了眼皇帝，对康有道：“你继续说。”

康有点头，继续道：“草民在那尸体身上发现一样东西，当时草民觉得这件事只怕会牵扯甚广，于是偷偷藏了起来下了山。后来回了太学后，我越想越害怕，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件事，就去找了沈大人。”

冯年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发现的是什么东西？”

康有立即闭了嘴，沈心驰替他答道：“这样东西并非此案关键，也不适合在殿上公开。”

冯年很是无语，不是关键、不能公开你说它干嘛啊！

可他一转头却惊讶地发现，刚才一直咄咄逼人的誉王，竟是噤着声脸色发白，没有继续追问。

康有又继续道：“沈大人替我保管了那样东西，然后他告诉我为了保命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曾经见过。后来，我与沈大人商谈之时，他说找到了玄诚道人装神弄鬼的证据，却不适合公布于世。他为此十分忧虑，不知该如何做才是最好。”

誉王在恍惚间仍想要嗤笑，沈心驰还有不知怎么办的时候？

这时，皇帝开口问道：“既然知道他是骗子，为何不适合公开？”

康有抬眸看了眼皇帝，道：“草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既然是骗术当众揭穿他就好，让陛下和百姓都不必再受他的蛊惑。可沈大人说，为了皇家天威，此事必须慎重处之。”

元德帝突然醒悟了过来，他那时一味沉迷玄诚的长生之术，将他请进太清宫奉为真人。还依照他的指示大张旗鼓做法事，不理群臣的劝谏，甚至将左都御史杖刑贬职。

若是最后发现所谓历劫飞升不过是场拙劣的骗局，皇帝竟被江湖术士蒙蔽，他身为天子的颜面何存。

他再看向跪在地上的沈心驰，心头一阵激荡，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竟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全。

康有继续道：“后来草民左思右想，若以太学院学生的身份去威胁玄诚，告诉他不停止法事就将这份证据公诸于世，让太学生对他口诛笔伐，必定对他会有震慑作用。可沈大人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在那天我去太清宫的路上，临时拦下了我。他说此举太过危险，可我却不愿坐视玄诚继续骗人，办这样劳民伤财的法事。最后，沈大人想了个折中法子。就是找了一名乞丐，让我把证明身份的腰牌和玉簪交给他，然后告诉他一套说辞，让他用太学院学生的身份去找玄诚对质。”

康有叹了口气道：“没想到玄诚竟真的这般心狠手辣，直接杀了那名乞丐灭口，还将他的尸体扔进了鼎里焚烧。如果不是沈大人深谋远虑，我现在已经枉死了。后来沈大人将我藏了起来，说我发现那具尸体本就十分危险，干脆趁此机会躲起来，其他的事由他来办。”

严弘终于反应过来，对着沈心驰质问道：“所以你一直知道死的不是康有，还将他偷偷藏了起来。那你为何没对我们说明？还要当众编一套说辞为玄诚掩盖罪行？”

沈心驰坦然回道：“因为当时下手杀人的，并不止玄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