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夏家人总体还是吃得不错。

毕竟，用夏老爷子的话说：多少人家还在吃糠咽野菜。

夏家这日子，比灾前都更好一些了。

这大半年，多亏了一家子的齐心协力共同努力。

除夕守田坎，一家人围着两个火堆，女人手里还是拿着活计，赶着给衣服做盘扣，给布鞋上鞋面。

明天要穿呢。

“明天早上大家都穿上新衣服，拜了菩萨后再换了旧衣服下山去给你们爷爷奶奶和你娘上坟。”

“七巧可以穿上你马二婶给你做的新衣服。”黄氏道：“也让你马二婶看看。”

“嗯，娘，我穿。”

在这个年代，没有电视 没有手机，七巧望着火堆发呆。

看着五牛六牛在看书，七巧也凑了过去。

她也想看书，不过，拿出来翻了几下，之乎者也矣焉哉，真正是全然无兴趣。

“妹妹，哥哥教你识字。”

五牛只当她不识字。

“行啊，哥哥，这几个字念什么？”

好歹不是要装一下，以后才敢说自己识字。

五牛就教了她。

“妹妹，我也可以教你。”

六牛觉得自己也识字呢。

“你教大哥他们吧。”七巧想起来一件事：“五哥六哥，你们是不是过了年要去县试？”

“是的，先生说让我们抓紧时间学习，二月间去县试，县试考过了就是童生。”

“那你们不用教我们识字了，先看书先学习，考试要紧。”七巧连忙将书还给他们：“爷爷，从现在开始，咱们家的头等大事就是五哥六哥的县试，所以家里人不能打扰他们学习；娘，您和大娘二娘煮饭的时候一定要多煮点有营养的给五哥六哥吃，读书是费脑子的事。”

考生的待遇肯定是想吃啥有啥。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家有考生，后勤 一定要跟上。

“就是，读书费脑子，明天大娘煮饭，给你们做好吃的。”

“娘，你怕是忘记了，明天正月初一，按祖宗的老规矩是要吃素不沾油荤。”大牛忍不住提醒她。

“噢，对，我给忘记了，那后天大娘给你们煮。”

“大娘，后天你要去大姑家相看大嫂。”

“呵呵，是啊，大嫂，后天我来煮饭。”徐氏笑道：“放心，我也不会饿着他们的。”

一家人就在笑。

笑过后很快就安静下来，都说了，不要打扰两人看书。

“五哥，这是什么意思？”

七巧伸长脖子看时，却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好家伙，和当年自己考的差不多啊。

可怜天下考生都是相同的。

听五牛讲解得也很有那个意思。

“看看我们家那个笨蛋，明明一个先生教的，他还要问五牛。”徐氏都替儿子担心了。

“哪能这样说，总有忘记的时候，兄弟俩你帮我我帮你，都是正常的。”黄氏连忙道：“文先生都说咱们家两个孩子都好呢。”

七巧……老娘不错哈，还知道鼓励孩子。

二娘这种踩自家儿子的行为是要不得的。

因为五牛六牛要看书，所以聊天都很小声。

七巧原本就觉得守岁无趣得很，这会儿连八卦都没了精神，直接就打起了瞌睡。

“不行了，我要去睡觉了，我不守岁了。”

“不行，七巧，大年三十守田坎，这是规矩，不能早睡，得等到烧了子时香才能去睡觉。”发话的是老爷子，最高指令。

“为什么要守田坎啊？”

七巧倦得很，爷爷还不放人，她有点郁闷：“守田坎不是有你们了吗，少我一个也不少吧？”

“我们全家都在这里守好田坎，明年就不缺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老爷子道：“全家都守，一个也不少，心诚则灵。”

“噢，好吧。”

七巧知道，这是农户的美好愿望。

话说，别人缺不缺水她是不知道，但是七巧知道夏家是不会缺水的。

一家人干了足足一个多月，挖了那么宽那么长的一条河沟出来蓄了那么多水，种庄稼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能睡觉，七巧眼睛又在打架。

“七巧，过来试一下这件衣服。”黄氏给她做的是那件渐变色的衣服，刚将盘扣安好。

这是一件对襟的衣服，七巧想着现代人开始追崇古代，她这一穿上岂不是妥妥的古装小美女出镜了吗。

换了衣服走出来，七巧特意在大娘二娘和亲娘面前晃了晃。

“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我们七巧真俊俏。”

三个娘都乐呵呵的看着她。

这时候的七巧就有一种我是公主的感觉。

“来，七巧，二娘给你做的鞋子。”

“这是大娘给你绣的一方手绢。”

七巧……果然是公主的待遇。

穷家，也富养呢。

这个富虽然没有穿金戴银，但是给她的全是夏家竭尽所能的。

“这衣服布料是七巧妹妹自己染的色。”四牛见五牛看着七巧在发呆，他小声道：“七巧还说以后开染坊呢。”

“那真不错。”

五牛瞬间又感觉到压力增加了。

自己的妹妹这么能干，这么俊俏，以后也不知道会嫁到谁家去。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要做妹妹的靠山，省得被人欺负了去。

五牛一直记得三姐是怎么死的，坏人王有祥还活在人世。

眯了眯眼，他将视线投向了书本。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七巧又开始倦了。

“我去煮点醪糟来宵夜。”徐氏道：“宵了夜就子时了。”

“要得，丢点汤圆粑粑进去，经饿一点。”

“四牛，去帮我烧火。”

四牛，我真可怜，唉，谁让我不上学堂呢，就只能干活的命。

过了一会儿，四牛就在灶房里喊来端醪糟宵夜了。

一碗甜甜的醪糟粑粑吃下去，七巧瞬间就来了精神了。

“好了，你们去洗手，准备烧子时香了。”

七巧就偏头看天空，黑漆漆的一遍，爷爷是怎么知道时辰的？

“老人掌握了一些规矩，就算没有人打更也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七巧看老爷子带着儿子孙子去烧纸拜菩萨，放火炮，她和三个娘就坐在一边看。

“娘，为什么敬菩萨没有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