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水寒十五月
作者:我在深暴富 | 分类:仙侠 | 字数:1.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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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杀绝灭丰都城
天地蓄势以雷鸣,不鸣则已,鸣则屠仙戮神。
时值盛夏,风起云涌,乌云遮蔽满天星辰,却掩不住丰都城内的冲霄死气。
这座屹立数百年的雄关,此刻正是横尸遍野,大街小巷、高楼屋舍,处处有尸体横七竖八,死状凄凉。
无分男女,不论老幼,皆是血肉全无,只余成千上万灰白骨架,令观者毛骨悚然。
一览无余的丰都长街上,阎四夕独臂握剑,鲜血淋漓的断臂落在脚边。
少年神色冷峻,异于常人的瞳孔中透发出惊人的恨意。
“为什么?”这是阎四夕今夜首次开口,但在对面的淡漠少年看来,这问题毫无意义。
林七杀神色平静,俊俏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嗜杀,很难想象今夜满城杀戮是因他而起。
他反手在后,解开头上道髻,满头青丝宛如瀑布垂落,身上的白色道袍早在杀戮中染成血色。
铮!!!
“你问我为什么?”剑鸣声起,林七杀竖起剑指轻轻一弹,镇住了七杀剑的嗜血欲望,淡漠直视眼前好友。
五年前,二人在长街上联手手刃恶贼,一战扬名丰都,彼时双方都是十二岁的少年。
此后二人肝胆相照、情同手足,多次在生死危机中披荆斩棘,联袂杀出生路。
可惜物是人非,昔日的两名好友,最终还是道途见歧,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同样是雨夜,同样是生死搏杀!
二人却不再是生死与共的袍泽,而是拔剑相向的仇敌。
林七杀单手掐诀施展道术,身旁的鲜血仿佛溪流般汩汩而动,全数汇聚到七杀剑上。
三尺青锋在暗无天日的黑夜中,泛出森寒的霜白剑芒。
“四夕,我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林七杀淡淡开口,“像你我这等无名之辈,一无亲朋长辈庇护,二无功法道术修持,三无特殊体质加身。
若是一辈子按部就班,当真能证道长生?”
阎四夕双眼瞳孔转动,左右各有四颗血色勾玉,怒声质问道:“所以你入了魔道,杀父杀母,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众生,就为了以七杀之道,补全自身根基?”
能进入丰都学宫的弟子,无一不具备炼气资质,洞开丹田须弥宫后,须以漫天星光淬炼七魄。
此为炼气第一境——月魄境!
问题在于,以林七杀的资质,就算阎四夕传授他周天星辰的定位法门,费尽多年苦功,也仅感应到一颗七杀星,魂魄淬炼缓如龟爬。
若是不另辟蹊径,寻些旁门左道突破,又怎能拥有盖世修为?
“你错了,不是七杀,而是八杀!”林七杀一步步向前,面对唯一的好友,他不介意花时间解释。
“你曾说过,天无绝人之路,我以八杀开生路,这是唯一能赶超天之骄子的法子,也是我明心见性所开辟的杀道。”
压抑的天穹上,忽有电蛇闪动,短暂地照亮了长街。
霜寒剑光掠过长空,以剑带人飞射而来。
阎四夕左臂肌肉贲张,瞳孔极速转动,已然将阎氏血眼运转到极限。
他看到了林七杀体内涌动的法力,看清了七杀剑挥舞的轨迹,看穿了这一剑的意图。
然则……以杀戮立道,屠杀全城为血祭的林七杀,境界已然攀升至日魂境巅峰。
只差一步……便能开府立道,得证神通,又岂是区区月魄境所能抵挡?
阎四夕将三尺青锋格挡身前,试图抵挡七杀剑的锋芒。
然而这把跟随他多年的长剑,在七杀剑锐不可当的锋芒中,从剑尖处开始寸寸溃败,化为齑粉飘散风中。
七杀剑透体而过,深切的寒意随着剑身颤鸣,将阎四夕的须弥宫土崩瓦解。
须弥宫散,火雀哀鸣,星光溃败,宫殿坍塌!
阎四夕耗费苦功修成的法力冰消瓦解,还归天地,从此沦为废人,无望窥探长生风光。
“四夕,认命吧!”林七杀缓缓抽出长剑,任由阎四夕孱弱的身躯靠在身上,也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污玷污了自身道袍。
他微微侧头,在阎四夕耳边轻声道:“我们这种蝼蚁,生来就是在尘埃里挣扎的命,若不心狠手辣些,做什么都无法顺遂。”
修道根基被废,对任何一名修者都是最沉重的打击,但阎四夕的眼神从始至终没有丝毫动摇。
这般痛苦,对于曾遭受生离死别的他,无非是再添一道伤痕罢了。
他的人生早就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又哪会在乎多上一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阎四夕眸光黯淡,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已经软软倒下。
林七杀看了一眼倒下的少年,淡漠的眼神有了一丝松动,“父母、兄长、妻子、儿子、师父、百姓……我生于丰都,长于丰都,却从未感受过一丝半点的善意。
唯你阎四夕,是我此生挚友,废你须弥宫已是极限,又怎舍得亲手将你斩杀?”
林七杀渐渐走远,手中长剑犹自不甘,发出阵阵嗡鸣,却被他强力镇压。
敢以杀戮立道,他的心志坚逾铁石,又岂是区区金铁之物所能操控?
第1章 七杀绝灭丰都城
与此同时,须弥宫中七魄连成一条直线,凝成一柄杀气澎湃的长剑。
剑气直欲冲霄,与天穹上的七杀星交相呼应。
随着阎四夕倒下,须弥宫穹顶有第八颗星辰烁烁发光,七魄组成的星图有星芒不断汇聚。
杀友证道,八星淬魄,此为星图七杀剑!
阎四夕本应随着丰都城的覆灭,沦为众多尸体中的一员,但他并没有真的死亡。
七杀剑的杀气,不是凡人之躯所能抵挡。
即使林七杀避开了他的要害,须弥宫被废也与凡人无异,在杀气侵蚀下不应有生存的希望。
虽非林七杀一击毙命,却也的确是因他而死。
故而林七杀以杀友立道,开辟出须弥宫第八星,映射的正是他本心所念!
但大道五十衍四九,而后遁去其一,总归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更何况还是阎四夕还是阎氏一族的嫡系,气运之昌盛犹胜小国君主。
黑云压城,电蛇隐去,有轰隆雷鸣渐渐传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滂沱大雨。
从丰都城外远远眺望,宛如天穹破开了一个巨大窟窿,有神灵在城内行云布雨,企图洗刷丰都城的污秽和罪孽。
风吹雨打,给死寂的丰都城带来了一丝灵动,但却无法清除那渗人心脾的寒意。
————
丰都城归属于周国辖属,也被邻国称之为咒国。
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国家,常年雨水不绝,沾染人之血肉后带有强烈的致死性,也被称为咒雨。
随着林七杀的离去,封锁住整个丰都城的血之大阵冰消瓦解,再也无法抵挡咒雨的降临。
炼气士以修炼法力为主,并不注重肉身体魄的修行,但法力长期滋养肉身,多少会带来些好处。
阎四夕身负重伤,且须弥宫冰消瓦解,但短时间内不虞有性命之忧。
很少有人知道,覆盖一国国境的咒雨,实际上是周国施展的一个道术,目的是以雨水化为耳目,监察天下四方。
丰都城的变故,很快就被传达到周边的神通境耳中。
浩浩荡荡的兵马从四面八方涌来,看到的是尸山血海、流血漂橹的一幕。
作为始作俑者的林七杀,却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
“爹、娘、小馋儿……不!不!不……”阎四夕猛然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罕见的恐惧和慌张。
阎四夕脑海混沌了一阵,慢慢回忆起丰都城内发生的惨案,下意识想要握住随身佩剑。
空空落落的感觉传来,他这才意识到佩剑在丰都一战中粉身碎骨,就连右臂也被七杀剑无情斩落。
“这是什么地方?”阎四夕沉默了一阵,脸上流露出苦涩之意,强撑起精神打量周边环境。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舍,除了阎四夕所在的床榻外空无一物,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透过紧闭的窗户,依稀听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还有雨打芭蕉的声音响起。
“周国一年四季雨水不绝,此处应该还在国境内,但并非是丰都城。”阎四夕下意识催动血脉神通,明亮的眼眸顿时发生诡异的变化。
原本正常的瞳孔缓缓分裂,形成四道带有血色的勾玉,首尾相连缓缓旋转。
阎氏血眼,乃是阎氏族人觉醒后的血脉神通。
此瞳术可观前后左右、上下四方,亦可察人体内炁、法力之流动,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皆入眼中。
随着瞳孔的转变,阎四夕的视角也发生了变化。
目中所见一片灰白,四周的墙壁、桌椅都被他的目光穿透,视野随着意念穿过厚重雨幕,看到了此地的真面目。
这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村庄,零零散散的行人纷纷穿蓑衣、戴斗笠、手持刀剑,个个行色匆匆走在路上,神情凝重。
周国百姓不知道雨水其实是道术所化,但数十年如一日的阴雨天气,对咒雨早有了足够的了解。
凡人在这雨水下呆上一时半刻,咒雨中的毒素便会渗入四肢百骸,摧毁人体生机,并将其转化为另一种生命——傀尸。
傀尸,从外貌上看与人类无异,但早已失去生命气息。
不仅双目涣散行动迟缓,只剩下吞噬进食的本能,甚至会无差别攻击一切血肉生命。
傀尸的唯一弱点便在于头颅,即便受到了断肢开膛一类的伤势,除非将其脑部神经破坏,否则永远无法将他们斩杀。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傀尸的行动速度远不如生前,就算是凡人也能轻易击杀。
但他们浑身遍布尸毒,若是在人类身上撕咬或者抓出伤口,尸毒会从伤口处快速进入人体。
这些尸毒几乎无药可救,会导致人类转化为傀尸,进而引发大范围的尸群暴乱,所以周国百姓对此是严加防范。
阎四夕所在屋舍距离村口并不远,可以看到十数丈外有一座年久失修的门楼。
门楼表面的朱漆早已发白脱落,露出其内灰白本质,正中央悬着一面牌匾,上书“长寿村”三字。
“长寿村是丰都城辖属的村庄,看来我是被周国大军送到此处疗养。”阎四夕心中略松,至少他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
长寿村地势起伏,建造的屋舍高低错落,没有合理的规划布局。
阎四夕打量着周边,附近的屋舍内或多或少,都有几名受伤的炼气士,正在接受村民的悉心照料。
双眼忽然传来剧痛,阎四夕瞳孔中的异象消失无踪,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
“须弥宫已废,法力还归天地,加上我身受重伤,竟连四象血眼都难以维持。”阎四夕自嘲一笑,心神内视丹田,感受的是一片空空荡荡。
无极天有神仙妖魔的存在,人族自然也有相应的修炼法门。
可无论是那体魄强盛的武徒,还是得享长生的炼气士,修炼的根源都在丹田须弥宫。
须弥宫被废,犹如人之脊梁折断,再也无法窥探修炼风光,林七杀那一剑是彻彻底底断了阎四夕的道途!
可这个久经沧桑的少年,神色只是黯淡了瞬间,便强行振奋起精神来,勉力盘膝感应天地灵气。
半晌后,阎四夕睁开眼睛,内心深处暗叹一声:“百川归海,犹如灵气入体,失去了须弥宫难以收束灵气,又如何感应日月星辰?”
炼气士第一境为月魄境,须感应周天星辰,在须弥宫穹顶留下星辰烙印,方能诞生法力淬炼七魄。
失去了须弥宫,别说是感应星辰,就连纳入体内的灵气都无法保留。
正在阎四夕沉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声。
一名中年男子端着饭菜,得到阎四夕回应后步入门内,露出憨厚的笑容。
此人一身灰色粗布长袍,浑身上下裸露出的皮肤经过层层防护,身上虽有雨水滴落,但并未触及皮肤。
生活在周国境内,百姓早已有了足够的经验,知道如何应付连绵不绝的咒雨。
“大人,您醒了?”中年男人憨厚地笑着,自我介绍道,“俺叫李阿牛,是村长安排我来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