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没说话的皇帝，看着乱糟糟一切，那神仙的眼窝里面，泛着一层层青黑，像是一个被掏空了壳子。

而站在前面的官员看到场面不对，已经混乱不堪，而前面站着的皇帝眼里都是探究与狠色，都跪下来求情：“求皇上严查这两个奴才，犯上弑主之心。皇上——太子，并无任何罪证，晋王恐是受到了挑拨离间，并不清楚势态，才被这两个奴才蛊惑，导致兄弟不和。这两个奴才留不得了。”

而陈清也是俯身再次请求：“求皇上让太子入驻潜袛，还有太子还无伴读，请皇上为太子请讲师教导。”

“皇上，太子虽小，但是已经可以入驻东宫，求皇上让太子尽快入驻东宫。请一些讲师教导太子。”

陈清想着皇宫里面都是虎狼环绕，不如将太子转移到东宫，他再偷偷请一些去照顾太子。若是太子能活下来，那，那，说不一定也能登位。

虽然皇帝废太子的心早就有了，但是皇后之位依旧悬而未定，即使刚刚高俨僭越将沐贵妃大言不惭的奉为沐后，但是终究没有天下人的认定，即使执掌着后宫，但终究是贵妃。

陈清狠下心来继续用着悲切的声音试图唤醒皇帝。

“皇上，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求皇上垂怜！”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本打算草草了事的皇帝：“闭嘴，谁胆敢在朕面前提那个贱妇，朕杀了谁！你们都给我滚下去，滚下去！”

“我母后才是北齐真正的皇后，不知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说的前皇后是哪一位，是已经死后连皇陵都没有入的那个女人嘛？哈哈哈哈。”

高俨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父皇从来只对他的母后好，而且也十分宠爱自己。

何况她的母妃私下里面都是称他为北齐的太子，因为他知道高玮就是个无凭无势的病痨鬼，靠什么登上那个位置，靠半死不活的命嘛？哈哈哈哈哈。

皇帝听到自己心爱的儿子说得话，神色缓了缓。

冯小怜就眼观这荒唐的一切，有这样的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禽兽，完全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死活，而对太子的生母也恨之入骨。

真的，太可悲了——

高玮，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还能够活到得到天下的呢？

“曹德顺，去请太医给俨儿看看，朕已经知晓，将这两个无德背主的奴才拖下去，杀了。”此起彼伏的惨叫与求饶的声音，在两个奴才拖下去的道上越来越小声。

高俨对于皇帝睁一只闭一眼的处理甚为不满意，刚想靠近皇帝再说点是什么。

而一直没说过一句话，从未替自己辩解一声的高玮如鬼魅一般在高俨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刚赐给你的那一刀，可还疼？你若还想闹，那你不若跟我一起去死。”

一声声，就像地狱传出来的咒骂，阴气缠上了高俨全身，他身上的肥肉都随着身躯的颤抖而抖动，一个胖子刚还有些盛气凌人，立马脸都有些青了，感觉自己又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道。

这才想起高玮似乎在自己身上放了什么蛊虫。

高俨什么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高玮对他说得话谁也没听见。

但谁也没注意到皇帝身后的高俨有什么不对劲。而前面的官员还在力争高玮迁宫一事。

武成帝面色不好，带了疲累，转身后甩袖离开留下一句：“择日再议。”便领着高俨离开了。连一个眼色都没留给高玮。

一场要杀要剐的闹剧就在“择日再议”的尾音落下时便以两个太监殒命的滑稽结尾收场了。

而冯小怜一直立在高玮旁边，他脸上的苍白透露出死气，可是面对皇帝的偏爱与漠视没有任何反应，掌心的血都低滴落在地上，直到有些干涸了。

冯小怜觉得心脏骤痛，谁来救救她，或者，救救他啊。

怎么会这样？

所以，他想杀尽天下人，因为天下人也都想杀他。没有人善待他，善待他的人都死了，连鸾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躺在他残破的宫殿里面。

陈清起身，因为跪的有些久了，连跪带爬的上前去，看着受伤的太子像一个坏了傀儡一句话都没出声的站在那里，手心都是血。而这个傀儡后面拉扯他的线都断掉了，便不会有一点动作。

“太子——”后面的官员，也围了过来。

高玮便直着到\u003d倒了了下去。

冯小怜觉得像一个洋娃娃，一个没有呼吸的破布娃娃。即使知道高玮依旧活着，可是她依旧觉得他已经猝然长逝了，他恨这个世界，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凉凉的，尝了一下——有点咸，作为一个局外人，竟然不觉脸上布满了泪水。

“醒醒，醒醒，楚楚，楚楚！”一声比一声急切，“楚楚。”

冯小怜醒来的时候，脑子万千思绪，但是无从说起，明明做得关于高玮小时候的梦，但是心口绞痛的感觉也是实实在在得。

她抬眼边看着贴在她额头上瘦削的高玮的眼睛，除了焦急，没有往常杀人的狠厉。

“皇上？”她试探了一声，冯小怜不知道到底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怎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就长大了，还唤着她的乳名。

而高玮的唇贴了上来，吻着她有些涩的眼角，眼角处含了泪水，凉意一下子渗透进了她的心。她知道这是真的，并不是在梦里。

有着十足的寒意的一下子就让冯小怜一个冷颤。她作势要起来，而高玮早已经离她远了一些。也轻轻地扶着她起身。

“你刚刚梦中叫了我。”高玮顿了一下，“你可是想起了什么？你可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楚楚？”

急切的声音让冯小怜有些诧异，似乎刚刚吻她的人不是高玮，而如今在她面前的人似乎执着于一个答案，一个，冯小怜不知晓的答案。

冯小怜开口说话，因为一直睡着，声音有些涩然，带着哑意：“皇上说我，刚刚叫了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