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并未打开烙上了红金的信封，而是借助烛火舔舐，将它上面浸透的墨水烧的一干二净。少许焚烧的书烟零零散散的飘散了出来，火烛也像是惊了人，印的他一般的脸颊隐入了几缕尘烟。

曹公公只是一旁看着，不敢多久，低头等着火吞尽了纸张。

最后，剩下没烧的边角。

没等一会，只见某人打了把折扇就晃悠悠的进了殿中，后面还颤巍巍背着药箱的小童。小童便看着自家医师大摇大步地走进去，卡在喉咙里的“师傅”就咽下去了，拉开了距离，然后便很自然地候等在殿外。

而苏瑾回头看:“小虎子，怎么不进来？”

小虎子近几日还入宫，之前在云隐山收到苏瑾地信，里面哗啦啦地写着“速来助我”，然后小虎子便屁颠颠地跑到了皇宫，即使在乡野间野惯了，但是大致的礼数还是识得，毕竟，礼数这东西，在外面不怎么不讲究，但是在皇宫，倒是可以成为各位口诛笔伐地筏子。

可是，小虎子，大致也不太清楚里面的那位，其实也不太将礼数奉为圭臬，反而是一 一踩落。

见自家师傅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进去，连声通报都没有，岂不是明摆着要送人头？小虎子便蹲在了门口。

小虎子最后还是为了保留住自己对自家师傅地敬意，硬着头头皮说了句：“师傅，有事再传唤我，随叫随到。”

曹公公看到进来的苏瑾并没有什么表态，而听到这俩师徒的对话，心里发笑，可怜外面那孩子，怕的不行，自己师傅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小徒弟的近殿情怯。

“皇上在办事儿呢？这地上的灰烬莫不是某人的骨灰吧，看微臣来得不是时候啊——”高纬听到抬头，看这苏瑾，苏瑾一瞬得不自在，然后看到高纬眼里得“你才知道啊，来的不是时候”赤裸得“滚”意表露无遗。

曹公公便行了礼退出殿中，听到苏瑾所说，满头黑线，他自然明白苏瑾说话也是一副不对付得欠欠儿模样。加之一人在深宫办事儿，心里多少有些怨气。

“皇上，怎么不见长或啊，这怎的还没入宫啊？”

苏瑾嘴中的长或，便是心心念念已久的师妹。不过是是她的道号，本名叫上尚意，说是师妹，要说沾了多少缘故，那么确实没多大缘故。

他的师傅是悬壶救世的空蝉大师，而真要论起来，尚意的师傅是位名不经传的道人，与空蝉大师确实不能说有多大关系。

而苏瑾通医理，长或晓毒术，便有了师兄妹之称。

这不是医毒不分嘛，好歹也是一家人。

还是全靠高纬作为中间纽带。

因为尚意是高纬的人——只听高纬遣派。

“你找朕就为了说这事儿？”高纬说道。

苏瑾一脸不说这事儿那还说什么事儿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不止是来讨要人的，还有诊脉一事儿。

苏瑾一听说宫里吩咐皇帝殿中养病的事儿，他便知道有猫腻，他前些日子才诊了脉，若真的重病难为，他怎会不知道。

自是知道，宫里哪里有皇帝。后面便有风声，皇上身在灵虚山问道的事儿，京城大众的传言还是很灵敏的，毕竟皇帝在宫外，还顺便处置了一窝叛贼的事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下还有谁会相信静养不闻朝事的鬼话。

“你此番冒险出行，不会真的像外面传的，病入膏肓，问道续命？”苏瑾觉得还真是胡说八道，谁治病问鬼神啊，玩笑般的提了一嘴。

“当然是去’清理‘叛贼，在京城里也甚是碍眼，藏得不太好看。”高纬说道。

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话里却藏了尖锐，苏瑾听出了动手狠厉的意味。

“那剩下的呢？”苏瑾好奇道。

“杀了吧。”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落下来。

······

吩咐药童进来，为高玮诊脉。

有些惊奇：“脉象倒是不弱啊，你还真去道观吃灵丹妙药了？”思索一番：难道那冲虚道人还比自家师傅还厉害，真有力挽狂澜之势？

高玮轻笑一声：“道观里面的烟火缭绕，倒是不缺香灰，你不妨试一试。说不定，还真堪比灵丹妙药。”

“对了，你见到冲虚老道人了？”

高玮的面色不虞：“我倒是没见到冲虚，斛律光倒是访问了一番。”

“斛律光？那个少年将军？他，他不是今早你就吩咐出征了嘛？怎么又扯上干系了？”苏瑾一知半解，这倒奇了，“这秃头和尚，怎么跑了？”

这下苏瑾更疑惑了。

高玮走下台阶，因为两人在殿中议事，所以曹公公自是不敢吩咐人进来扫弄，所以高玮所经之处，袍角处也掀起了地上的灰烬，一些打了个旋带落到台阶处，一些不知去向。

“不知。”高玮说了句。

他想起来过去，他遇见冲虚时，他曾说过一句话“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人生者，百代之过客！”后面还有句话叫“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所谓浮生逆旅，也是就是说他，或者也不是在说他，而是在说冲虚自己！

所以，冲虚倒未必没有回天倒术，颠倒的手段。

高玮说了一句：“堪舆相术罢了。”

苏瑾一瞬间没听过这高深莫测的话，问了一句：“你是指命理？”

高玮回了个字：“嗯。”

“这秃头和尚，竟还是个算命的，那斛律光怎么也不得是个算命的吧？”苏瑾一时无言。

“斛律光当初的武功便是在灵虚山所学。学的是道心道法，师傅是灵虚观的观长，与冲虚有所牵连。不过二人应该也算得上师叔侄关系。”

“那这两人有什么好说的，一个论道，一个论武？还是说，斛律光一介武人，也大老远跑过去论道？”苏瑾边说边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斛律光本就是文人出身，少时文采奕奕，倒是引得不少京城贵族的喜闻乐见与追捧。只是后来毅然决然走了武道，凭着易学的脑瓜子，道法学起来还真未免差了里边的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