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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何以倾天下

作者:闲潭落月 | 分类:古言 | 字数:59.4万

第23章 昔日好友何以对?

书名:凤何以倾天下 作者:闲潭落月 字数:3970 更新时间:2024-11-16 16:40:20

短短的一个月,由太子大婚到太子登基,百姓只知道先王和王后痛失爱女,伤心欲绝,悲恸隐退,太子殿下忍痛登基,接任北苍之王。

紫玉金冠顶上金龙吐珠,玄紫龙袍暗绣五爪飞龙,墨紫腰带镶嵌着莹润的翡翠,宽衣广袖,少年身姿挺拔,在百官的瞩目下一步一步迈上百层玉阶。

“参见吾王。”

百官朝贺,玉阶上少年优雅地转身抬袖。

“众爱卿平身。”

低沉的音色,犹还带着几分稚气,随着内力的散开响彻整个空旷的广场。

尹仲希一身朱墨朝服,跪在茫茫人海中,俯首,称臣。

暝颜烈居高临下,轻易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尹仲希,你终于也以这种姿态面对朕了吗?

早已冰冷的心,暝颜烈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启唇宣布道:“朕在神殿的一个月里,朝中之事悉数交与太傅尹仲希……”

惊愕的抬头,尹仲希诧异的目光撞上了暝颜烈幽深莫测的冰冷视线。

黑压压的人群中,所有人都是跪趴在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两个人,少年居高而立,俯瞰群臣;男子屈膝挺胸,满目惊讶。

“微臣谨遵圣谕。”尹仲希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少年的决心,他拒绝不了。

一国之君的登基大典,礼仪何其繁琐?尹仲希躬身站在群臣之中,等待着那些繁琐程序的结束。腿脚早已麻痹,大病初愈的身体哪经得住如此的折腾?尹仲希悄然的抬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心中苦笑,懒散自由惯了的人,果然不适合入朝为官啊。

空灵悠扬的编钟声响起,紫眸紫发,北苍国师一身华丽的淡紫色宽大长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百官朝拜,北苍的国师比起其他三国,国人敬仰膜拜,地位更高一筹。

尹仲希低眉垂眸,隐在茫茫人群中,规矩的下跪行礼。

“天佑北苍,请苍王暝颜烈入神殿……”

空灵高雅,这个声音,只有每年的祭祀大典上才能听到,独属于北苍国师的声音……

紫玉金冠,深紫色的龙袍上,金龙凛然霸气,给沉稳的少年平添了几分王者之气。

优雅华贵,少年转身,毫无留恋的进了祭祀神殿……

神殿大门轰然合上的那一瞬,尹仲希虚脱的软坐在地,心底一片惘然。

北苍历代的君王,登基之日都必须进神殿接受一个月的洗礼,没有人知道新王会在神殿里经历什么,但每一个从神殿出来的君王,都七情六欲淡薄,难动真心……

利弊各半,若是有人赢得王上的真心,那将是一生一世的专情,比如先王和王后。

尹仲希没有奢望过那段禁忌的情愫,只是不知暝颜烈出神殿的时候,原本就已溃败的点点情谊,还能剩几分?

“尹太傅,你没事吧?”

新王入了神殿,僵硬了半天的朝臣登时都站直身动了动手脚,或许是瞥见尹仲希太过苍白的脸上,不禁吐出一句寒暄。

尹仲希强打精神,缓缓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温和的笑道:“没事,刚才脚麻了。”

“呵呵,初次上朝就遇到这样的圣典,是辛苦些,不过尹太傅可真得王上欢心啊,你看王上,竟然在登基大典上亲自下旨让尹太傅掌管朝中大事呢……”

尹仲希闻言,心中苦涩难言,抬头留意了一下说话的人的官服,看来是这次新晋的仕子,否则怎会说话如此毫无心机。

那人见尹仲希不语,揉了揉鼻子不再多言,道了声告辞便先行离开了。

片刻的功夫,神殿前宽敞的露天殿已的人丁散落,尹仲希茫然的站在空旷的大殿内,抬头看向飘渺的苍穹,蓦然发现,原来他头顶的天空已经这么狭窄了吗?

#

暝天淳云游在外,从玄殿的人口中得知王弟王妹要大婚的消息时,匆匆的赶回北苍,不料不但没赶上暝颜烈的大婚之喜,而且连登基大典一并错过。

当然这也不是北苍朝廷对暝天淳这个王子不在乎,而是习惯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那么神奇。常年在外,加上近年听说云游四国去了,行踪更是飘渺不定,因此一封信传到凤栖宫,其他的就看淳亲王自己了……

且说暝天淳从东离的一座幽谷中出来,意外的收到凤栖宫玄殿的消息——北苍太子八月十五大婚。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暝天淳欣喜不已,匆匆策马回北苍,心道颜烈的大婚之喜,他怎么也要赶上……

可是,行了半个时辰,暝天淳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于是下马拦下一名路人,疑惑的开口问道:“请问,现在离八月十五还有几天?”

路人甲闻言楞了半天,狐疑的打量了一番暝天淳,看这模样不像是疯子啊!

“这位公子真会说笑,今天都九月初二了……”

嗡——,暝天淳登时傻了眼!九月初二了吗?

啊!!——

完了!!错过的颜烈的婚期,母后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暝天淳策马疾奔北苍阜阳,谁知一路上的传闻竟让他越听越心惊。

枢宁在大婚之夜突然销殒,母后病倒,尹家入狱……随之而来的是父王退位,太子登基……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会这样?

从东离到北苍,即便是暝天淳再快,也花了十天的时间,满身疲惫,暝天淳踏进王宫的时候,暝颜烈已登基入了神殿。

#

北苍历代新王登基后的一个月,朝事皆会命最信任的人代为处理,这次的苍王,选择了太傅尹仲希。

朝中大臣有人惊讶,有人了然。惊讶的是,尹家刚侥幸逃过灭门之罪,苍王竟然还如此信任尹仲希!了然的以为,六年敬重的恩师,苍王不选尹仲希选谁?

对于各种猜测,尹仲希唯有默然苦笑。

御书房内,尹仲希放下墨笔,合上最后一份奏折,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深的呼了口气,总算是批完了。

动了动酸痛的手臂,尹仲希从堆满文书的书案中缓缓起身,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轻叹一声,走到一边的桌上为自己倒了杯清茶。

温润的茶香入喉,尹仲希不禁地有看了一眼那堆砌如城墙的奏折,不得不说,颜烈留给他不少麻烦啊……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新王入神殿之前,朝中基本已肃清,剩下的都是信任的臣子,而后由丞相打理朝政,百官协助,君王方可一个月不上朝理政。

可是这次,先王骤然退位,新王仓促登基,朝中各大家族纷纷蠢蠢欲动,虽然严重不到谋朝篡位,但唯利为势的明争暗斗却的汹涌不已,其中兵权更是北苍的敏感之争。

昔日先王信任父亲,竟然将统领三军兵马的太尉之职交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士,虽然北苍的太尉之职形同虚设,但那又何尝不是一种为君之策?

如今,父亲已贬为庶民,虚职空闲,朝中手握兵权的权贵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心新王出神殿会想出如何的策略……

于是,苍王不在朝中的一个月里,应该是行事的很好的时机吧!至少做好万全的防备之法!

喟然长叹,尹仲希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他虽说是暝颜烈的授业恩师,但因为他并无心庙堂,于是身为太傅,他却从未上朝,更不涉足朝中之事,其实说白了也是个虚无的头衔吧!颜烈这样突然的让他代掌朝政,这置丞相一派于何地?自己又何以服众?

举步维艰呀!

尹仲希摇头轻笑,他要尽快适应这样的于暗涌中斡旋的境遇才行啊……

再回神时,手中的茶水已经微凉,懒得再换,尹仲希又喝了几口,意外的竟听到殿外仓促的脚步声。

不会是又来了奏章吧?

尹仲希心底哀怨,他手中的茶都还没喝完啊!

然而,当匆匆脚步逼近,当暝天淳的满身倦意出现在殿内事,尹仲希手中的茶盅慌然脱落,一声脆响,直击心尖……

“天淳……”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尹仲希脸色苍白如雪,脑中一片混沌。

比起尹仲希的惊慌失措,暝天淳一步踏进御书房,瞥见里头是尹仲希,心头一松,急切的走到尹仲希的身前,就着桌上的茶壶,灌了几杯茶水才喘息着问道:“仲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父王母后去哪了?你不是迎娶枢宁的吗?枢宁她怎么会溺水?……”

一个一个的疑问,朋友间信任的眼神,压得尹仲希喘不过气来!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吧……”最后,尹仲希平静的开口。

“尹仲希,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这样的回答,让暝天淳怒极。

尹仲希抬眸,看着暝天淳那双因渐渐染上怒火而泛出幽幽紫光的眼睛,缓缓地开口:“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是你害死了枢宁?”

“是。”

“母后也是因此发病的?”

“是。”

“尹仲希,你混蛋!——”

一声暴喝,尹仲希只觉有冷厉的风擦过脸颊,随后就听到一阵哗啦的声响,侧头一看,原来身边的檀木圆桌已经碎裂成片。

那一刻,尹仲希想暝天淳是把他当朋友的,否则那一掌该是直接打在自己身上的吧!

哗然的声响将暝天淳从失控中拉回,后知后觉地,暝天淳看出尹仲希眼底的悲伤,是什么让那个温润的男子如此的悲伤?

暝天淳心痛不已,不禁的放缓声调,问道:“仲希,是朋友的话,你就跟我说实话。”

一句朋友,胜过千言万语。

尹仲希扯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抬头看向暝天淳,缓缓说道:“天淳,我们做不了朋友了……”

枢宁公主是颜烈唯一的姐姐,又何尝不是你唯一的妹妹?

所以,尹仲希真的做不了你的朋友了!

天淳,尹仲希只愿你看在往日的情谊上,莫记恨于我……

那样悲切的声音,仿佛失去全世界的表情,暝天淳心中一窒,他想不到,尹仲希会说出‘我们做不了朋友了’这样消极悲伤的话来。

“既然你不愿说,我问父王便是,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暝天淳心性豁达,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亦不想逼迫尹仲希。

尹仲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时候他犹在狱中,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他再次在东宫殿醒来的时候,先王和王后似乎已经离开了……

暝天淳闻言蹙了蹙眉,倏地凌厉的目光看向尹仲希,肃然说道:“尹仲希,我希望我不会恨你……”

说完这句话,暝天淳匆匆的又离开了御书房。

只留尹仲希一人,愣愣的看着那道绝然的背影,缓缓地蹲下身子,蜷缩在地。

原来,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毫无留念远去的背影,这么的让人痛彻心扉……

直到天黑的时候,尹仲希才恍惚的记起要出宫回家。

一个家字,尹仲希不禁又添伤感,昔日的尹府早已不在,爹娘和大哥都离开了阜阳,隐居他处,如今的‘家’对尹仲希已是奢侈。

好在大哥不在仕途,多年经商略有积蓄,临走前留下几百两银子。尹仲希用了大半的银子在城中买了一个荒废许久的庭院,收拾一下便当做栖身之所了。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至少每天小院中有个千儿丫头在等着他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