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菊是没有来过南县县城的，倒是严舟，下乡的时候来过。

“我下乡的时候，从江市火车站下车，跟着知青办的人坐渡船到了南县，再从客车站再转车下公社里去的。”说起几个月前的经历，严舟觉得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不想连带家人，有些心灰意冷地选择下乡，经过好几天的奔波，去到冯家大队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约莫着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竟然这么快就有走到县城的一天。

那回到城里，回到他的家乡去，是不是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呢？

“这一路，你们还真是奔波劳累啊！”就连林文菊听了也不由得感叹。

“支援国家建设嘛，冯家大队条件比起我好些同学们去的地儿，已经算很不错了。”严舟还是很知足的。

虽如此，两人也都不清楚究竟革委会文教办在哪里，只能出去问人。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找了客车站的门卫大哥，人家就给他们指了指路，这里是南县老街，他们要找的地方就在南县新街，要先走过大桥，然后沿着马路一直往西走约莫20分钟，就能看到县委大院了，他们要找的革委会就在县委里面。

听到县委，林文菊也没忘记她五姐的交代，让她顺带去看一看她大姐，给大家送些东西去，她预备着等下要是有空就一齐给办了。

“走吧！”

出去没多远就能看着波涛的江水，江宽水阔的，林文菊看得有些呆呆的。

“那就是长江，这里还是建水河河长江的交汇处。南县地处西南部长江上游，属于长江水道弯道急行之处，后来就成了舟楫繁忙人来人往的码头，据说从宋时起这里就是着名的水驿，码头文化十分兴盛。我来时还听说，49年进军大西南解放江市的战役，就是从南县地界打进城里的。”严舟见她看得出神，以为她是没有见过长江，便将自己渡船过来时候听到的见闻说与她听。

林文菊边听，边点着头。

原主是从未出过滩河公社的，所见的也不过是滩河公社的小小流水罢了。

两人一人背着背篓，一人背着个包袱沿着马路，过了大桥，往县城政府大院去。

再往回头看，发现后面的老街建筑都是依山沿江而建，层层叠叠还有些吊脚楼的风格在，都是些穿斗式木竹结构的建筑，其中也有一些青砖瓦房的建造，有些清代建筑的遗风。

一路上，虽说看起来有些奇怪，严舟也不是没有提出来帮她背一背，可还是被林文菊给拒绝了：“没事儿，这点儿东西不重，我在乡下是干惯了活的。”

她自己的包袱卷就是随便揉了两件衣服和被子，其实真不重。

重的就是她那一套书，还有五姐让她带的菜干和鸡蛋，还有给建安带的蘑菇酱，这些东西不好往空间里面收，毕竟等下都得拿出来见人的。

过了桥，就是南县新街的地界了，这里的建筑和老街的传统完全不同，都是砖瓦结构的建筑。

普遍都是些二楼的房子，沿街而立，看起来就是要比公社里繁华许多，再往前走，这里的建筑就要高大许多了。到一个十字路口，林文菊就看到对面一幢四层楼的高大建筑，上面挂着牌子，这就是南县的百货大楼了。

一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普遍都是蓝黑灰的颜色，可是衣服上几乎看不到补丁，人们的精神面貌也完全不一样。

“现在往哪儿走？”

林文菊前面就是个十字路口，左边是邮局和食品站，再往前些依稀看着应该是个学校，而右边不远的大门上挂着南县二小的牌子，前面不远还有是一个国营饭店。

“我问问去！”他背着包袱朝着一边的邮局进去了。

林文菊知晓了她的打算，也跟了过去。

好在邮局的工作人员还算好说话，让他们继续沿着百货大楼那边走，再走十分钟就能看到县委大院了。

这次过去就比较顺利了，十分钟的样子，他们就到了县委大院，顺带着林文菊也找到县一中的位置，就在他们这过去的路上。

跟门口执勤的门卫出示了他们的介绍信，那大爷还是比较好说话，给他们指了路，文教办就在这一进去第一栋楼的三楼里。

等他们到的时候，就见文教办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里面坐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女。

“来报道的？怎么来的这么晚？”那妇女的脸色不太好，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番，看着一人背着个大包袱，一人背着个小背篓，看着就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都有些湿漉漉地黏在脑门上，很是狼狈。

“实在不好意思，大老远从乡里来的，不识路，还请您见谅。”严舟赔着笑。

“同志实在对不住，耽误您时间了。”林文菊看时间，也快要十二点了，估摸着这人都要准备去吃饭了。

两个人接连赔笑道歉，那妇女脸色才好了些，拿笔敲了敲桌子：“行了，快些把介绍信拿来吧！”

谁知，两人将自己的介绍信递过去，那人的脸色又耷拉下来了：“是你们啊！那两个旁听的？”

“是我们，同志，有什么问题吗？”严舟还是很好性地跟她回应道。

那妇女抬头仔细看了看两人，这才注意到严舟狼狈样子下那双桃花眼，长得也还不赖，倒也没怎么，只是低声嘟囔了两句，才又道：“粮票带了吗？”

林文菊听得不太真切，只隐隐听到了“麻烦”“加塞”什么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带了带了。”两人的粮票都是严舟给收着的，是临走前支书给他们换的，也是他们这段时间的口粮。

那人收过粮票，将他们介绍信上写的东西，往她面前的表格一填，就将介绍信还给了他俩，站起身来拿起表格往桌子洞里一塞，就冲屋子里一喊“小江”，就出来一个十七八的小青年，蒜头鼻但是长得听面善的。

她将两人的粮票递给那个叫小江的青年，吩咐道：“小江，你带他们去交粮票，然后再带他们去安置的地儿。”

说罢，也不管两人了，从桌子洞里摸出一个铝饭盒，夹在胳膊下就径自走了。

“嘿嘿，两位，跟我走吧！咱们汤姐去吃饭了，后面的事儿我领着就行。”那小江笑得和善，似乎对汤姐将事情全丢给他自己跑去吃饭没有一丁点儿的不乐意。

小江都不介意，他们两个等着别人安排的就更不介意了。

实话说，比起那位汤姐，这位小江可真是和善太多了。

先是带着他们去食堂交了粮票，帮两人领了饭票，带他们在食堂里简单吃了顿饭，然后才又带着他们去了县委大院的背后，那里有些民居，其中还有一栋平房，前面是一大片空地，还搭了个台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很快，小江就给两人解了疑。

“那是咱们革委会的这次特批给咱们文教办的，原来是粮站的地盘，现在新修了大楼，粮站搬走了，就空给我们了。

这儿平时用得也不多，也就拿来搞搞文斗什么的。”小江这样一说，两人就明白了，感情这也是一处据点啊。

现如今，这平房暂时被他们拿来做宿舍，这里一共四间屋子一间茅房。

听小江说，这次加上他们，一共来参与培训的有60多个人呢，按男女，都得住在这里的集体宿舍里面。

过去第一间是男生宿舍，听说这一回学习有40多个男的，都得挤在那间屋子里面去，里面摆满了一排高低床，一眼看过去，两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严舟一探头进去，就被那阵仗给吓到了，他都能想到再住两天，又是夏天，这屋子里满是汗臭味和脚臭味，那滋味比他当年去叔伯部队里跟着操练的感觉怕是还要酸爽。

中间两间是学习班的教师，第四间是女生宿舍。

女生只有二十多个，虽说也是高低床，但是比起男生宿舍来，那简直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