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没看见杜磊司，这鸟人肯定是躲男厕所抽烟了。自从杜磊司进了工厂，女员工向我投诉最多的就是女厕所门口烟味太重。

男女厕所紧挨在一起，女厕所里的泉水叮咚，男厕所都能听见。距离如此近，烟味弥漫在空气中飘动，女生肯定是最讨厌了。

我去男厕所抓现场，杜磊司躲在厕所里把门关上了。

我敲门：“你鸟人在干嘛？”

杜磊司：“我在蹲马桶，领导，我上厕所你也要管吗？”

“当然要管，你在马桶上睡着了怎么办？”我说。

躲在厕所偷懒，还以为我不知道，这点鬼把戏谁不知道？

“拉屎拉尿有时间限制吗？”杜磊司问。

“别人没有，你必须有！你既不拉屎，又不撒尿，你在里面干什么？”

杜磊司说他一边蹲马桶，一边吸烟，前呼后“涌”’。在合理利用时间，没有偷懒。

“说的是你抽烟，以后抽烟去厂门口抽，不要在厕所里抽。烟味太重飘到隔壁女厕所去了，严重影响到女生的情绪，下不为例。”我警告说。

杜磊司打开门，把烟头对着墙灭掉，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我。

我没接他手上的烟：“你手都没洗拿烟给我？”

杜磊司又把抽出来的那支烟插进烟盒。

“两天内，你不要再递烟给我。”我说。

“为啥不抽了？”他问。

“你没洗手，刚抽出来的那支烟你又插进烟盒里弄混了。”我说。

“你活得太精致了，你不抽，我还舍不得拿。你说，我在厕所里抽支烟犯哪种法了？”他说。

“别废话，女生讨厌男人在公共场所吸烟。”我说。

“好，我以后不在厕所里抽，你满意了吧？”他说。

“是女员工满意了，你想在厂里谈女朋友，首先得留个好印象。你之前在外面工作是野生放养，现在进厂是圈养，要逐渐适应新环境。”我说。

我在员工流水线上抽查产品，又发现一瓶沐浴露瓶子生产日期喷码不清晰，立即找到这个喷码的员工要求他查明原因，立即改正。

已经上流水线的产品要全检，凡是生产日期喷码不清楚的挑出来按不良品处理，然后用酒精把生产日期擦掉重新再喷码。

老板钱多多出差归来，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主要讨论上一年产品质量投诉，以及如何整改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产品保质期年限喷码不清晰投诉一宗，老板问我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说是机器出现故障导致，当发现产品喷码有异常时，已经要求员工挑选不良品。但在挑选不良品过程中，员工不仔细，导致不良品混入良品中进了消费者手中。

我同时向老板建议，厂里四十多号员工有必要培养一名质检员。什么工作都要我一个人干，我又不是钢铁侠，我是血肉之躯。

老板钱二麻子递了一支烟给我，他叼着烟吞云吐雾，一副思考状，并没有及时回答我的问题。

增加一名质检员，又要多付一个人的工资，这是在老板身上割肉，他心疼。

我乘胜追击，继续攻城，如果我态度一旦软下来，质检这份工作又是我来做，我已经累成狗了。

我说：“钱总，从原材料进厂卸货到验收入库。实验室对原材料进一步检测，实验室新配方研发，化工车间生产沐浴露和洗发水液体，组装车间生产计划安排，员工的管理，品质的跟踪，半成品领料到车间，成品入库，以及成品装车发物流至消费者手中，每一个环节我都在做，有时候我也忙不过来。产品质量把关这一块，应该有一名专业的质检员来负责。”

说真的，我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儿，比做牛做马还累。在小厂打工就是这个屁样，什么都得干。

老板钱二麻子用力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那架式像是做一个亿的大项目决定。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并不大，像是一个十分痛苦的决定：“那好吧，你物色一名员工，把她提起来做质检员，一定要有责任心的那种，而且人必须勤快，懒懒散散这种人不合适，月薪600。”

有一名质检员，对产品质量的提升有很大促进作用。这个岗位早就应该设立了，一拖再拖。

小微企业对多增加一个拿固定薪资的岗位，态度是非常消极的，这涉及到企业的经营成本。这次我总算说服了老板钱二麻子，答应我提拔一名质检员。

老板钱多多和我讨论第二个问题，关于产品计量不稳定的情况，一直是消费者投诉的重灾区。

千里飘香化妆品公司的产品，我估计在消费者眼里成了坑蒙拐骗的代名词。

事实上，并不是真正要去坑消费者，而是老板舍不得花大钱投资在设备上导致的。小微企业在发展中都会遇到资金困难而造成生产过程中的诸多难道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我知道老板有难处，可是该解决的问题迟迟不解决，生产这块又是我在负责，我也头痛。

你说工作上不较真吧，又显得我能力不够。你说太较真吧，把工厂当作自己的，那又太累。

钱多多问我原有的灌装设备怎么改进一下，可以保证每瓶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重量保持一致。

他奶奶的熊，机械设备的改装是需要懂机械的专业人士来改装。不仅如此，设备还涉及到电路的修改，还要电工的参与，这些我啥都不懂，我怎么知道如何改进设备？

你大爷的，想省几个钱却来折磨我，天理不容啊。你买新设备，什么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我的乖乖，好扣门的家伙。我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就像甲烷一样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

我告诉老板，老旧的手压式灌装机根本无法改进。

他又叼起一支烟吞云吐雾，什么也不说，一直没下文。

我知道钱多多头疼。设备不好影响到生产，购买新设备又是大把烧钱，很可能要去银行贷款才解决得了问题。

明明去年销售额上去了，多少也赚了点钱，买设备应该不至于去银行贷款吧？有些老板考虑到流动资金要充足，即便手上有点钱，也会选择去银行贷款。正所谓，穷人存款，富人贷款，富人借穷人的钱去创造更多的价值。

不买新的灌装机，生产管理又是我在负责，有点不好搞。老板迟迟不给答案，他不急，我有点急。

我是理解他的难处，谁又理解我的难处？我一边是理解，一边是抱怨，抱怨肯定大于理解，压力超过了承受能力。

正常情况下，老板不解决问题，我也无可奈何，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问题是，老板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让我解决，我锤子上都是火。老板不买设备，却提出让我改设备，我又不懂电路和机械，我改锤子！

想到这里，我也生气。跟了他几年，从没请我吃一碗牛肉丸，更别说大排档了。

男人之间，钱多多从没花一分钱请我去沐足，或按摩一次，或者去KTV唱一次歌。厂里只有我一个男工，而且我也是顶梁柱吧。

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我干活，他付钱，公平交易，我并不在意钱多多私下打点感情牌。有时候我压力特大，他并没有私下关心我一下，我说的就这个意思。

钱多多终于开口了：“全自动灌装机很贵，我抽时间去厂家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全自动灌装机效率快，定量准，有效解决产品计量的不稳定性。还有最大优点是省人工，大大节约了成本。老板比我更清楚，关键问题是老板不想花钱，能省就省。

我主动向老板钱多多谈了第三个问题，实验室仪器要增加。这涉及到化工原材料到工厂后最基础的一些步骤检验，没有这个程序，何谈质量保证。

化工产品有一个特性，刚生产出的产品一切正常，有时存放三五几个月，产品出质量问题了，这就是化工产品的不确定性。

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实验设备提供帮助，反复试验，反复验证，操作者还要拿自己当试验对像测试其可靠性和安全性。

小范围来说化妆品行业要求极高，产品是与人的肌肤接触，来不得半点马虎。

我把以上问题与老板钱进行了深入交流。

他不停地抽烟，一支接一支。良久，他说，该买的还得买。

第四，我跟老板钱多多谈到了化工原料采购的问题，这也涉及到产品质量问题，老板找我谈的就是质量问题。

我跟老板钱多多反映问题基本上是开门见山，跟他绕弯子，屁股都是挨踢的节奏。老板的时间很宝贵，而且他想听到的就是问题的核心。

我直接说，同样的原材料，名称相同，型号相同，厂家不同，质量有一些差异。不能因为哪个厂家价格便宜一点就用哪个厂家的。

我这样一说，就等于是在指责老板线二麻子贪图便宜。

我担心他用烟头烫我屁股，他没有。他假装不知道地说，还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