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呀？高富帅不要啦？”

“他又不需要我要不要。”

薛妮双手靠在栏杆上，面朝着江水，三只大白鹅悠闲地游来游去，泛绿的水纹里还看得见它们来回拨的红掌。赵嫣背对着夕阳和江岸，双肘靠着石栏，微仰着头，喝了口咖啡，缓缓吐出白气，白气散在干冷的空气里。

“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薛妮静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她。

“你是怎么了？甘心做别人的说客。”

“诶——打住。”薛妮转过身来举起双手，“我可没联系某人。上次还看见你们在街边卿卿我我呢，今天看来又冷下来了——你这么喜欢变卦呀？到时候反悔了也不害臊。”

“还有什么到时候啊？没那个时候了。我们不适合。我太敏感了，压力大，坏情绪说上来就上来了，谁顶得住。”

“别说，想不到你还这么了解自己啊。”薛妮注视着她，带着笑意又转回头来。

“你呢？你嫁给刘昊就是因为他是高富帅？”

“他帅吗？”薛妮玩笑语气，颇有嫌弃。

两人对上眼，又笑了起来。

“我以前怎么都不会想到你会嫁给一个像大叔一样的男人。你年轻时喜欢的人都是阳光校草啊，怎么就找了他……”赵嫣转过头来，撑着头看着她。这点玩笑她们都不会介意。

“怎么？你还嫌弃我们家老刘啊？没门！之前说我跳舞好看，长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就没人认真追我，唯一的那个我又放弃没联系，到头来就剩刘昊上来相亲跟我说要和我结婚，他条件这么好，对我也好，那就嫁了呗。”薛妮聊起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没看赵嫣。

赵嫣看着她坦坦然然，大大方方的样子，眼眶有些红。

还是薛妮心软，没说真正的原因，但她都知道，都能感受到。

“那种校草啊，就是小男生，别说来照顾你了，你照顾他还差不多！遇到条件好的，还不敢保证是不是专心的……就不像我们家老刘，体贴暖心，成熟稳重。”薛妮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自顾自地说。

赵嫣没说话。

“当然，我不是说杨晓旭啊……他也是我看过的极品男人。例外例外啊。”薛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会降低赵嫣的信心，立马转过头来解释。

“嗯……”赵嫣敷衍地点点头。

“我还记得高考前，有次下晚自习，杨晓旭还独自站在阳台上，也没背书，就像你一样靠着，背后的天空绯红绯红的，满走廊的箱子，书，卷子，我在门口等你，你在接水，还傻傻地站在他旁边看他，以为他心情不好，想去安慰他，又不敢……那副样子，看着就好笑，小心翼翼的。”薛妮望着灿烂的金粉般的阳光，开始追溯以前的青春记忆。

“我也记得，你那时候还上前拍我肩膀，说想说什么就去说。我就上去捧着个水杯，愣愣的，望着他，原来他正闭着眼，他微微低下头来看着我，我紧张得直看你，你就站在一旁……我就只是问他，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还安慰他别不开心，还有几天才高考嘛，还有机会……结果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笑，说没不开心……我那时脸羞得一下子就红了，幸好天晚了看不出来……你还在旁边笑我……”赵嫣也在回忆，目光随着那一漾一漾的波纹逐渐变模糊。

只是没想到，命运辗转，她竟然会和曾经的少年有这样多丝丝缕缕纠缠不清的缘分。

赵嫣收回视线，望着薛妮。她没勇气说，那时她就看见杨晓旭偷偷望她的样子，有些失落，也有埋怨，还有些气愤，但就在抬眸间，他低下眉就没有了，她以为她看错了，后来才知道，自己没看错。那时，他在意的是薛妮，而彼时的薛妮，在看戏。

即使那时她鼓足勇气找他聊天，他也是有些防御地站直，与她隔出点距离。

那时，他对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她现在不肯说，也是怕薛妮会伤心，会追忆，会放不下。

“这就害羞啦？没什么呀。这只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儿在鼓起勇气追求美好嘛，有什么可羞耻的？我很理解你。”

赵嫣不说话，一直撑着头望着她，还湿着眼眶。

“而对你来说，那时的美好，就是年少的心动，就是杨晓旭的回应而已。赵嫣，你这么美好，应该幸福的。干嘛这么久了都放不下。”薛妮说得很淡然。

“那你呢？你现在幸福吗？”

薛妮歪了一下头，在思考，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她，说：“挺幸福的呀。有什么不幸福的？这都不幸福，那天下就没几个幸福的了。”

“你喜欢你丈夫吗？”

“没有年少心动的惊艳吧，但说不上讨厌啊。我爸妈就是日久生情，我相信这个，现在也有些离不开他了，他把我照顾得很好。这应该算很好的了。我在渐渐喜欢他，已经喜欢上他了。”

赵嫣静静地看着她，看薛妮还是笑着，她也配合地笑笑，笑意却上不来。

“这就算幸福了吗？不喜欢和讨厌之间……差别很大吧。”

“我又没勉强自己。你不知道他有多好，多贴心，多稳重，我活得无忧无虑的，身心惬意。比大多数人好多了。”薛妮伸着手，借着水光看指间的婚戒，亮闪闪的。

“那你呢？你现在的幸福是什么？你幸福吗？”

“你幸福我就幸福。”赵嫣望着她，静静说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真正地开心快活，真正幸福。你实在合不来就离了吧。结的时候马马虎虎，离就要认真些了，别勉强自己，你受的苦都不会体现在别人身上，别想着自己成全了别人，别人的苦不需要你来承担。到头来就自己委屈了，其他人都不会理解你。”

“诶——我才结婚没多久你就劝分了，有你这样的嘛？离了你养我你照顾我啊。”薛妮捶了她一拳。

“也可以啊。我不介意和你在一起一辈子。”赵嫣很深情地望着她。

“咦——我可不想——我还想要男人的滋润呢……你给不了……”薛妮被赵嫣捂住了嘴。

“你……”赵嫣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向优雅的薛妮，现在不止大姐大了，还这么开放。

“这有什么？以后你结婚了就知道了，还害羞呢……小妹妹……”赵嫣看她这么笑着，立马害羞地捂住脸，脚踢着薛妮。

“大庭广众的，你怎么好意思啊……”

“这不很正常的嘛，你在害羞什么，还脸红了？你在想什么非礼的事儿……好啊赵嫣……”薛妮指着她。

“明明是你……”赵嫣不好意思被她这么质问，拿着包跑了，薛妮在后面追她。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跑什么？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