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赵嫣坐在车里。冬雨滴滴答答地打在车窗上，雨刮器一摇一摇，玻璃窗留下了雨的痕迹。

车停了下来，她看着车窗，低下了头，手机上还停留着薛妮早上发给她的消息。

——“下午来我家一趟吧。”

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等会儿面对的，是沉默，还是争执，亦或是要观看她俩勉强的演技，就像这段时间一样。

赵嫣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外面乌沉沉，模模糊糊的。她轻叹了口气，开门打伞，进了楼。

刚敲了一会儿门，薛妮就打开了，她还是笑得和以前一样。赵嫣看见她的笑容，沉默的脸也立刻挤了一个微笑。

“不是上次要给你礼物吗？幸亏这几天你有假，趁机会给你。”薛妮转身给她倒水，进了书房拿东西。

赵嫣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听她在里面找东西。她环视四周，家里布置也温馨，依着薛妮的艺术性格添了很多装饰。

“你进来吧。”赵嫣听见她在屋内喊，便起了身。

薛妮的书房更像是她的储衣间，半大的房间，里面有一面大镜子，有成排的衣柜，放着满满的衣服，鞋子，包包。

“天呐，你这么奢侈……”赵嫣由衷地感叹。

“他的书房在隔壁。我嘛，喜欢跳舞，艺术家就要有艺术家的储衣间啊。”薛妮踩在软软，宽大的地毯上，伸展着腰肢。

“这也……太……豪了吧……”赵嫣摸摸她挂在衣柜里的衣服，还是在感叹，“你老公钱烧的呀……”

“喏，你的裙子——知道你喜欢穿裙子，但工作原因很少穿，就多给你买了些，那些欧美人穿着可漂亮了……”薛妮提着几个包装袋给她，又转身在找。

“知道我没机会穿还买这么多，不是想让我酸死吧……”赵嫣低着头拿出裙子看，“这……这什么裙子嘛？怎么穿得出来见人？露这么多！欧美人什么身材，我什么身材啊？我是正正宗宗的亚洲人，亚洲体格诶……”

“对自己有点信心嘛，你身材很好的……喏，化妆品。”薛妮扔给她几袋高档化妆品，瓶瓶罐罐的一堆。

赵嫣玩笑归玩笑，还是收下了，也不辩解。

她俩对坐了一会儿，后来都没有说话。薛妮转过身去看落地窗外的雨景了，赵嫣抱着方枕头坐在沙发上，浅笑着低下了头，有些沉默。

“……昨天太阳这么好，没想到今天就下雨了，还怪冷的。”薛妮穿着修身的薄毛衣，抱着臂面朝窗外。

“……冬天嘛……”赵嫣背对着她，带着笑意，轻轻地回应。

她俩又沉默了，这几秒，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吗？”赵嫣低着头问道。

“……年底，你们公司有晚会，穿着我买的礼服去吧，你应该又会领奖。”薛妮说到后半句时，转过身来望着她。

“……你还有什么话问我吗？”赵嫣微微抿嘴，摇着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她皱着眉。

“……你要我问什么？”薛妮微微咬着嘴，抱着臂在后面问她。

“……你知道。”赵嫣还是低着头。

“……赵嫣，你是不是……有些，太多疑了，还是不自信？”薛妮用手捋了捋头发，又抱着臂，笑得很明显，盯着她，“你是想说我想问你和杨晓旭的事儿吧。你俩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赵嫣抬起头，转过身看向她：“你现在，是气急败坏了吗？”

“……呵，你凭什么说我气急败坏？是你说，我有什么话要问你的，但从刚才到现在，我一句话都没说。”薛妮走近了几步。

“……就凭我对你的了解，而且，你现在就是啊。”赵嫣平静地望着她。

“……你以为你就很了解我吗？我俩不是从小长到大的吧。再说，我都结婚了，你怎么就一直以为，我会嫉妒你？就算结婚了有丈夫了，我都会这么在意你俩？我之前不是也跟你提过，让你去追杨晓旭啊。”

薛妮脸都有些微红了。

“你在不在意你心里不知道吗？你不在意的话，现在我俩怎么会在这儿争执，在这儿沉默呢？你不在意的话，我们现在怎么会这么尴尬？你又怎么会现在在这儿，这么跟我说话，这么地失了平时的风度？和三年前不是很像吗？”

“那你现在，是在跟我翻旧账吗？还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薛妮抱着臂，微昂着头看着赵嫣。

“我们有什么新账？是我欠着你的吗？”赵嫣平时一直觉得心里欠着她，但如果她俩吵架，她一定会在道理上事实上力争压住她的气势，“是你觉得你没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所以我破坏了你的幸福，要一直礼让你，时刻提醒自己亏欠你？那你之前这么劝我，就是客套啊！其实心里就是放不下，就是嫉妒吧！”

“我凭什么嫉妒你？只有你自己觉得我还在跟你比拼吧！我早就退出这个无意义的竞争了！还有，我从之前到现在，从来就没有把你当过竞争者！就你一直没有得到过所以把谁都当做你的竞争对象，是你一直嫉妒心这么强！你忘了以前你的话了吗？就连现在，我结婚了，你还是提防着我，不是吗？”

“我是嫉妒心强，我就是在意他，就是喜欢他，我敢承认。你呢？你为什么要说有什么新账旧账？你就觉得我要和他在一起，必须征求你的原谅，你的同意吧！凭什么我要征求你的原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从来只关两个人的事儿，你是局外人，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

“呵，你还知道这个道理！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你为什么当初要找我放狠话？当初我俩的事儿你不是很喜欢横插一脚吗？现在你对我对他，都这么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不就是心里愧疚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当初在干嘛？”

“这么揪着旧事，不就是放不下吗？一提他你就来气，一提他你就跟我吵，你都结婚了，你现在这个举动，不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

“……”

薛妮不说话了，她不想反驳，她心里愧对刘昊。

争吵之中，狠言，恶语相向，很多潜意识里的浅浅的埋怨，都会清楚地出来，被当事人当作刀枪剑戟来刺杀对方，以在这场大战中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但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

她俩眼里都有点泪水，但谁也不想服输。她俩说了很多违心话，自己听起来都很伤心，更别提对方，这些话，都刀刀刺进了对方的软肋痛处，以后，又如何原谅啊？

赵嫣看见她沉默了，心里也很堵，她知道，她伤足了她的心，甚至扯下了她的遮羞布。

“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赵嫣没看向她，转身离开了。

听见赵嫣关门的声音，薛妮靠着玻璃瘫坐在地上，右手捂住嘴，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着流泪。现在，她才收了刚才的气势，真正地软弱起来。

赵嫣啊，我并不想这么说你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还有很多话都没说。我一直尽量避免着这个话题，结果，确是这样……

她俩，话都只说了一半。

赵嫣把车停到一条马路边上，她抱着方向盘抽泣。好不容易挽回的友谊，又碎成这样……她还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

她说的不是事实吗？你就是亏欠着他们的啊。她没有说气话的资格吗？你凭什么要讽刺她呢？……

她如何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