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紧。”

白石医轻巧落地，一只烂尸在他面前被斩首，破烂不堪的身体在两人面前歪倒。几滴污浊的血液飞溅到白石医偏灰的白发上，飞速凝固成血污。

陈晓文则尽量把瘦小的身形藏在他的影子里，同时谨慎地往白石医身上补充性喷洒着某种香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白石医现在是陈晓文的主治医师，知道陈晓文有丧尸恐惧症，但一路上陈晓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症状，看来陈晓文恐惧的丧尸是专指在五区横行的那种。

随着陈晓文喷洒的动作，白石医鼻子下意识嗅了嗅。这种香水气味淡雅，似乎同时还具有一定的隐匿踪迹的作用。

他本来是想和少爷一起行动的，现在的少爷失去了一只手，他实在没办法把这样的少爷交给司空斩雄这种不靠谱的人。

但少爷一再表示希望他服从张思锐的安排。

幸好陈晓文很有眼力见，不仅没拖过后腿，他的香水甚至帮助两人规避了许多战斗，节省了不少体力。

但白石医心中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

客观来讲，张思锐提出的分组确确实实是最好的安排，挑不出一丝的错漏。这个安排但凡是其他人提出的，白石医一定立马痛快地执行。

——但差就差在，这个分组是张思锐希望的结果。

副本外，五区沦陷，丧尸横行，报社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张思锐对少爷人偶的丧尸形态表现出不正常的兴趣。

少爷选择拒绝告知张思锐任何信息。

无数的信息都在告诉白石医，事情有古怪。

但他却因为任务的原因、少爷的叮嘱、陈晓文加入公会等等原因加起来，无法和少爷一起行动……

张思锐的算计，根本就是阳谋。

白石医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藏在自己身后的陈晓文。

如果他没有加入诊所，白石医大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他抛在某个角落，独自去寻找少爷。

但陈晓文是少爷看中的人，现在又是诊所公会难得的新人，不容一丝闪失。

陈晓文忐忑地看他一眼，似乎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白石医又是因为什么停下脚步。

难道这个陈晓文是张思锐派来妨碍他们的？

但是以少爷的才智不可能看走眼……

算了，当务之急是要快点完成陈晓文的任务。如果运气好的话，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还能和少爷会合。

带着对吴悼的担心，以及对陈晓文的种种猜测，白石医终于来到了他曾经驻足许久的饲养场。

小鼠被关在铁笼里，一些安静地卧着，似乎在想尽办法通过降低呼吸的频率来避免被捕食者注意到。一些则是不安地乱窜，健康的小鼠力气不小，撞得笼子砰砰作响。

但奇怪的是，这里除了一些可疑的血迹之外，并没有烂尸活动过的痕迹。

“这里应该就是消毒的地方了。”陈晓文指着一个由几片磨砂门帘遮住的透明小房间：“白前辈，我马上回来。”

白石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即打量起那些放在笼子里的小鼠。他记得这些小鼠好像是放在这里观察的，并不能用来做实验。真正用来实验的小鼠是位于陈晓文即将进入的消毒室之后的，小鼠都是无菌培养，需要消毒之后才能进入。

既然没有什么异常，那也没必要亦步亦趋地跟着陈晓文进去。白石医没去管陈晓文那边，而是对着饲养场的门严防死守。

陈晓文在消毒室里站定，他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会控制自主消毒的按钮，尝试着操作了起来。

“呲——呲——”

白色的浓郁气体开始喷洒……

“消毒开始。”

一个机械女声公式化地传出。

饲养场里，灯光一暗。

白石医和消毒室里的陈晓文都开始狐疑地打量着四周，现在唯一的光源就是透明的消毒室中依旧在发光的两条绿色荧光灯带。

陈晓文没带口罩，他在消毒气体间捂住口鼻。

灯光？

白石医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握住口袋中助教手册的手力气一紧。

但……现在再去看，怎么可能来得及呢？

灯光——再度亮起。

“啊啊啊啊啊啊！！！！！！！！！！！！”

几乎超越人类发声极限的高频率尖叫从饲养场内部传来，白石医面上闪过惊慌，他后知后觉地奔向消毒室，试图从危难之中把陈晓文抽离。

陈晓文被白石医拉住了一只胳膊，身子微扭，肩头暴露在身后的追击中。

丧尸们不必杀死陈晓文。

它们甚至不需要咬伤他。

只要有一只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一个指甲……

划破那个人类的皮肤。

他们就会获得一个同伴。

于是，数十只手一齐伸向马上就要从消毒室行中死里逃生的陈晓文，一只手的指甲像要留住他一般，紧紧扣入陈晓文的肩头，

长且锋利的指甲直插到几乎触碰到森白的骨节，同时在白石医的拉扯下，陈晓文发出不逊于那些丧尸的惨叫。

似乎知道不做些什么是不行的，陈晓文被刺穿肩头的胳膊胡乱扑腾，从那只丧尸的身上撕下什么——是一块破布。

白石医听到惨叫也明白事情不妙。他不再勉强拽着陈晓文的胳膊，而是提刀把丧尸的爪子砍了下来，拉着挣脱束缚的陈晓文，两人因为大力的逃跑惯性摔在地上。

那只爪子被陈晓文大力从肩头拔出，丢在地上。失去了身体的爪子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那些东西依然在尖叫着，但逃窜的他们并没有借由消毒室这个连接外部的出口离开，似乎有某种规则正束缚着他们，约束他们守好自己的本分。

白石医突然顿悟。这些家伙……会不会是因为表里世界重合才刷新在这里的怪物？

灯光……烂尸会因为灯光的闪烁而恐慌，这是规则中曾经提过，也是少爷曾在经历中讲过的。

助教手册第九条：如果你感觉危险，可以靠近楼内的总电闸、电灯开关、消杀室。或者教职工之家。

烂尸确实会因为灯光闪烁而恐惧，但规则丝毫没有提过他们会因此发狂。

……

白石医看向陈晓文受伤的肩头。

陈晓文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小块破烂的布料，脸色惨白，身体发抖。

白石医握紧了刀，看向声息逐渐归于平静的烂尸们。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