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悼看向手里的枪。

因为是转轮枪的缘故，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还剩一颗子弹。距离子弹全部开出已经过了两分钟。

其实他亲手杀死的梦魇分.身只有三个，他返回去挨个房间枪击医生的时候有一个梦魇已经被蒋雪琴给杀死了，就是曾经向他求救的那个。

蒋雪琴杀死那个梦魇之后就离开去寻找蒋南南了。吴悼不太放心，对着尸体又补了一枪。

这么看，梦魇真是个难缠的东西，他之前以为梦魇只是另一个BOSS罢了，却没想到它可以混杂在玩家获得的身份里，甚至还能获得玩家的记忆——这样才能解释那个BOSS为什么知道要喊他前辈来求救。

面对这种难缠的东西，怎么小心应对都不为过。

里世界的场景稳定了下来。

吴悼和焦研发现自己位于一条医院的走廊中。他们站在这头，蒋雪琴站在另一头。

蒋雪琴没有变成什么恐怖的样子，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女性，她看着吴悼和焦研，就那么看着，眼角噙着泪。

“前辈……现在怎么办？”焦研死死抱着吴悼交给他的烧杯鱼缸，大有一种誓死扞卫的意思。

“不用抱那么紧。”吴悼注视着蒋雪琴的动向，一边小声和焦研说：“听我说，蒋南南没有死，或者说没有完全死。现在她的一部分意识在我的金鱼身上，换言之，她女儿在我们手里。”

李有泽和周芸芸太过理所当然地认为吴悼会进出里世界的方法，所以根本没告诉他怎么做。也不知道焦研知不知道怎么出去……但要是和他请教之后焦研也不会，那他又该胡思乱想。

他没法控制焦研的想法，也没有出去里世界的办法。

想来想去，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个破局方法——把蒋雪琴干掉。

“吴悼，你让开！”

蒋雪琴远远地喊。

“你后面那个狗东西杀了囡囡！阿姨要他偿命！”她红着眼睛说。

焦研无声地询问着吴悼。吴悼示意他稍安勿躁。

“蒋阿姨，我问你一个问题！”吴悼也远远地喊：“囡囡真的是他杀死的吗？”

“你……你在说什么……”

“阿姨！囡囡不是你自己杀死的吗？”

焦研听懵了。

前辈不是刚告诉他蒋南南被一个梦魇分.身给杀死了吗？

四舍五入是他杀的没错啊？

嘶——焦研心头一紧，他隐隐猜到一个可能性。

怎么回事，他……难道是因为没有读剧情？

那他是错过了什么剧情能把既有事实给改变啊？

当然焦研没有李有泽那么蠢，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不可能问出声。

“你在说什么……”蒋雪琴声音弱了下来：“囡囡……囡囡她是阿姨的女儿，阿姨怎么可能杀了她呢……”

“是囡囡自己告诉我的。”

当时他刚进入里世界，第一个碰到的怪物就是蒋南南。当时他好奇蒋南南的死因，蒋南南为他表演，最后时刻蒋南南喊了妈妈。

考虑到蒋雪琴是精神病，她的女儿只有她自己能看见。一般情况下应该就是蒋雪琴亲手杀死的蒋南南。

当然了，也有赌的成分。

“囡囡……她……告诉你的……”

蒋雪琴瘫倒在地。

“对。”吴悼点点头：“而且囡囡也并没有死，她现在就在我的金鱼上。”

焦研配合地举起烧杯，让蒋雪琴远远看一眼。

蒋雪琴似乎在那条小小的金鱼上感觉到了蒋南南的存在，总之她立刻相信了吴悼的说辞。她挣扎着站起来，想离得近一点……

但是，吴悼掏出了一把枪，指向了鱼缸中的金鱼。

蒋雪琴浑身一颤，愣在原地。

这才对嘛！焦研激动起来，要不是他两只手都在捧着鱼缸，无论如何得用手指吹个响哨！在他心里有种前辈和绑票双厨狂喜的感觉……

不知为何，前辈干绑架勒索的时候看起来也好正直……而且有点帅啊……

“蒋阿姨，我问你，她真的是蒋南南吗？”

“……你在说什么，她不是我女儿还能是谁？总之你把枪先放下！阿姨求求你了……你的金鱼，你的金鱼朋友也在啊！你冷静一点……”

“阿姨。我见过囡囡。”吴悼笑起来：“她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她尊重我的朋友，甚至愿意去碰一具马上就要腐烂的小鱼尸体。”

“接受现实吧。现在这个死而复生的，以杀人和吃人为乐的怪物根本就不是囡囡，只是你的愧疚在无限膨胀后又被你娇惯成现在这样的——杀死女儿的恐惧罢了。”

“嘭！”“哗啦……”

枪响了，金鱼首先在烧杯中炸成一团血雾，然后，烧杯被子弹的冲击力彻底击碎。

焦研的手血迹斑斑，那是被碎片划伤的，但是没有大碍。只要能从里世界出去，在里世界所受的伤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焦研呆愣了。

不是绑架吗？

不是勒索吗？

BOSS也成功被前辈给威胁了，但是怎么……

一言不合就撕票了呢？

“你……你……那是……阿姨送给你的金鱼啊。”蒋雪琴的身体颤抖起来。

吴悼心一沉，点开了系统的通知面板。

【您杀死了五个梦魇分身，共获得奖励50积分】

【您的专属道具[金鱼]已损坏！您的身份失效！】

【由您身份获得的连带身份[医生]已失效！】

【梦魇重新汇聚！您即将遭遇梦魇！请注意安全！】

焦研的身体突然塌陷成黑色的泥巴，然后又重新构造。

他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脸和之前的富二代有三分像，但眉眼之间比嚣张的富二代多了些书卷气，也比富二代更帅一点。

他回到他原本的样子了！

这就意味着，他的身份失效了！

“额……前辈，重新认识一下……我真的叫焦研。然后，这是我真正的样子。”焦研忐忑地碰了碰吴悼，然后伸出手。

吴悼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和他握了握手。

这条骚包鳄鱼，换套衣服有什么好认识一下的。再说，现在正是惊险的地方他换什么衣服啊？

吴悼克制住现在立刻在焦研的问诊记录上写上重度自恋的冲动，和他说明道：

“五个房间，除了你以外的医生我杀了三个，补刀一个，系统说我杀了五个梦魇分身，代表着什么？”

“前辈你还杀了我那边那个蒋南南和刚才的金鱼，两者中至少有一个是梦魇分身？”焦研秒答道，但他想不明白医生梦魇为什么会分一个蒋南南出来。

“代表着蒋南南就是梦魇。她是另一只梦魇——或者干脆就是那个梦魇的一部分。”

蒋南南的死也是蒋雪琴的恐惧来源。

吴悼转过去，向依旧呆愣的蒋雪琴喊道：

“蒋阿姨！我今年二十一岁，自从九岁那年就再没养过金鱼。我需要的不再是一条放到水里会死而复生的金鱼了。我很清楚，我需要的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您需要的也不是一个死后还能继续动的尸体。对吗？”

“哐！”

一个穿着带血白大褂的生物大力踹开了和医院走廊合为一体的科室门，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一只手拿着手术刀，而另一只手拿着一条脐带。

它是一个有着一半医生的脸和一半蒋南南的脸的怪物。

“……”蒋雪琴深吸了一口气。

但她脆弱的气质肉眼可见地变得坚定了起来。

“吴悼……你说，我是一个好母亲吗？”

“您一直是。囡囡也是这么想的。”吴悼笃定道。

“……好。阿姨明白了。”

“走吧，这里交给阿姨了！”蒋雪琴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吴悼，答应阿姨，幸福地活着，好吗？”

“……好。”

一扇门出现在了焦研和吴悼身后，吴悼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焦研的胳膊，跑向那扇门。

离开前，吴悼回头看了一眼，变成现实中怪物模样的蒋雪琴已经和梦魇战在了一起。

——

“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

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柱子上的蒋南南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与此同时巨大的蒋雪琴也发出吼叫，吓得守在她们身边的李有泽跑到了周芸芸身后。

摇铃摇得几乎要睡着的周芸芸也被吓得一激灵。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里世界里干嘛呢？现在不会正被两只怪给扯碎呢吧。”

“扯碎……倒不至于。”吴悼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

他从怪物身上醒了过来，跳下来，近距离注视着蒋雪琴。

焦研的身体变成了一滩黑泥，要等他从里世界回来之后才能在焦研的操控下变成人形。现在他重新变化成富二代的样子。

“哈……终于舍得出来了？”周芸芸闻言把铃铛放回空间：“摇得我手都酸了。用这来换一把本来就属于我的枪也太亏了吧。”

焦研知道了吴悼回去救他的代价，摸了摸鼻子，但还是忍不住炫耀道：“那再送你个躺赢算不算值？”

“啊？你在说什么？现在才……”周芸芸看了眼表：“两点多一点，剧本怎么说还有将近三个小时才能……你是说？”

李有泽看了眼还在挣扎的BOSS和衍生怪，面露崇拜地打听道：“前辈真的解决了BOSS？”

焦研一脸骄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解决了BOSS：“时间问题罢了。等着拿通关证书看结算动画吧。”

“要说出来，前辈早就能带我出来了……前辈所图甚大，不是你我能看懂的。”

“咳咳。”吴悼咳嗽一声。

“而且顺便一提，前辈他可能不止解决了一个BOSS，甚至梦魇也被一并解决了。”

“他……他怎么做到的？在里世界里用……用了核弹吗？？”周芸芸震惊得话有点说不利索。

“额……他好像是把她们娘俩给……说死了？”焦研也不确定了起来，狠狠挠了两下头。

“哈？？？”“啊？？？”

“咳——咳额——咳……咳……”

蒋南南发出无法呼吸的挣扎声，她逐渐没有声息了。

蒋雪琴的嚎叫也停了下来。

空旷的，堆满了尸山血海的一楼大厅安静了下来。

一条系统通知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

【恭喜您通关本次游戏！】

问诊簿突然从系统空间中出现到吴悼手中，蒋雪琴的病历那一页开始滚动出无数的数据。

吴悼没看，而是看向旁边的三人，他们的手中都凭空出现了一本日记——蒋南南的日记。

尸山血海，悄无声息。

“结束了。”吴悼不再看死去的蒋雪琴，而是回头对他的伙伴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