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深人静，沈景闻也未曾去往宁府索要令牌，只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宁琬的那番操作，他的确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她那般急着赶来的缘由是害怕他择错主而连累宁家。

不愿与朝中之事有任何纠葛吗？

哪怕还没能定下君炎储君的身份，单凭着皇帝给其的宠爱，便已经是一众闺阁女子争相攀附的对象。

民间那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的话折子更是只多不少，无一不是妄想得到这位未来储君的青睐，最后站在那后宫之中最高的位置上。

想到对方抢走他的令牌，惊慌逃走的背影，沈景闻眸色的像是清水里忽然落入的墨汁，瞬间黯沉一片。

退婚自然是不可能，他倒是希望宁琬是真的看清君炎的目的，想要好好守护宁家；而不是想借此令牌与君炎见面，自甘堕落做别人手中的棋子。

与此同时，宁府后宅已经睡着的宁琬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宁琬翻了翻身，又将身旁的被子拉了一下，而枕间放着那块还未来得及收进去的令牌，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寒光，好似什么不吉之物般。

“景儿。”

沈母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手扶在门框上，轻声呼喊着。

她的病并没有好，这些年也一直靠着药物才能勉强吊着这条命，却也还是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沈景闻微微一怔，顺着声音望去，所有的思绪都被拉了回来，又极快的站起身，将沈母扶进了书房内：

“夜色已晚，母亲怎么还没休息？”

沈母坐在榻上后看着面前的儿子，嘴角微微上扬，眸色温柔似水：

“坐吧，我平日里睡得已经过多了，难得清醒，母亲想与你说说话。”

沈景闻闻言，在榻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沈母的目光落在沈景闻的脸上，仔细的打量着，心中却忍不住的想：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景儿成亲。

“你可有下一步计划？”沈母微微回神，又轻声问道。

“有，三年过后参加秋闱。”沈景闻并未隐瞒自己的计划，如实相告道。

沈母知道景儿的心性极高，定然不可能只拘于市井之中，想了想：“当初你的父亲也……”

沈母说着，语气一顿，目光再次落在景儿的脸上。

在看到沈景闻眸中的受伤之色后，沈母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从景儿的父亲去世后，她便极少在年幼的景儿面前提起他，只是她不提，却并不代表景儿不渴望父爱。

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着，沈景闻却紧张到一言不发。

沈母想了想，还是将那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平缓又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当年你父亲也参加过两次秋闱，屡试不中，心中郁结，止步秀才。”

“他志并不在荣平做一个教书先生，为了养家却又无可奈何的留下，一腔抱负无处施展，最终郁郁而终。”

“景儿，母亲说这些的目的不是劝你放弃，而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万事尽力便好。”

沈景闻的心头微微一颤，这还是第一次母亲同自己说些父亲逝世的缘由。

书房之中的气氛一下子便安静下来，沈母没能忍住的轻咳，眉头微蹙，像是想起了一件事。

“白日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与宁家小姑娘怎么吵起来了？”沈母眸色之间染上了几分好奇之色，并无怒气。

知道沈母有心岔开话题，沈景闻自然配合。

斟酌一番后，还是未将真正的缘由解释出来，只是平静的回道：“有一点误会，等过几日我会去同她解释清楚的。”

沈母眉头微微蹙起，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该不该信：“误会？”

“母亲若是没听错，宁家那姑娘连退婚的话都说出来了，这误会看来是不深啊？”

沈母说着，心中却知眼前的景儿怕是有意要瞒着她实情。

虽然她在房中听得模模糊糊的，意识也难得能清醒过来，只听见了零星的几句话，却也知事情并不简单。

沈景闻眸中闪过几分复杂之色，许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沉默以对。

“景儿，你别怪母亲多嘴。”

“既然你已经与宁家定下了婚约，便不能做表里不一的事情，不能平白浪费别人的情意。”

“若是你真的不喜欢宁家姑娘，提前将这话说出来，不要让人误会，更不能因此而失了做人的根本。”

沈母想不到是何事让宁琬如此生气，但总归是她儿子自己惹出来的祸端，不然怎会逼得什么宁家生死存亡的话都说了出来。

沈景闻微微一颤，望着神色之间又染上几分疲惫之色的沈母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轻轻的颔首。

沈母自知自己多说无益，又回想起了三年起与景儿的谈话，心道：三年过去，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了景儿同意这场婚事，会不会是害了那宁家姑娘。

如此想着，她心中又多了几分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