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记忆力太过好不是什么好事。

能记住的画面太多了。

怎么也挣脱不了回忆，反而愈发不舍，愈发痛苦。

嘭——

客厅突现一声脆响。

奶奶最爱茶杯碎了，她也倒在了碎片里，那时他手足无措，只知道哭，抱着最爱他的老太太，心慌不已。

后来，来了很多人，可是谁也救不回她，最爱他的老太太啊，最后还是倒在了时光里。

送走奶奶的那天，爷爷摸着心脏，没哭，却一脸悲恸对他说，“小沉，奶奶走了，爷爷这里疼得厉害，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奶奶走前最放心不下你。”

那时，爷爷朝他说了一番他幼时未读懂的话，“爷爷奶奶，最对不起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长大。”

长大些，他读懂了这话。

他们老来得子，儿子伤了孙子，他们觉得愧对他。但他们爱他，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健康快乐地长大。

江沉擦掉眼泪，轻声低喃，“你们在的时候......我就是全世界......”

“最快乐的小孩。”

可惜，他们都没能陪他长大。

只余他一人在回忆里挣扎。

但是他从未怪过他们，一次也没有。

奶奶打不败病魔，爷爷要致力为国，他们给过的爱已经够他好好长大了。

擦干眼泪，江沉起身，往楼上走。

三楼第一个房间，是他的房间。

走廊明亮，阳光透进来，照在墙上，格外亮，门上的刻痕显眼。

江沉走上前，抬手，摸了摸他幼时难过时，在门上刻出的痕迹。

凹下去的纹理，让江沉陷入回忆。

隔着门，他不解地问站在门口的老人，“爷爷，他们为什么都不要我？”

委屈倔强的身影倚着门，手不停地在门上刻着难过二字。

“我是第一名，妈妈为什么不为我高兴？”

老人的背似乎更弯了些，孙子的伤痛让他的脊梁渐渐直不起来。

略微佝偻的背影上似乎写满了，都怪他。

他抹着泪，“小沉，在爷爷心中，你是最重要的。”

“他们不要你，爷爷要的。”

老人略带哭腔的话，透过门，安慰不到他。但是从那天起，他再也不奢望父母的爱。

他还有爷爷。

也只剩下爷爷了。

心脏有些泛疼。

嗡嗡嗡——

手机闹钟响起。

蓦然一个小奶音涌现在脑海里，“哥哥，你要开心哟~”，带着安抚的力量，沉重的伤痛，渐缓。

江沉看了眼时间，关掉闹钟。

抬头，看了眼黑白极简风的房间，江沉关上门，下楼。

过往不好的记忆，连同刻着纹理印记的门，一同被锁在过去。

下楼。

心情渐渐明朗。

现在他有爷爷，还有黎黎。

已足以。

不能太过贪心。

江沉笑着，从过往脱离。过去，有喜亦有悲，但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他该要往前看的。

离开前，他给一位故人拨通电话。

后续的事情，便交由故人打理。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江沉扭头看了一眼，坐上车，缓缓离开。

阳光迎面打来，清风朗月贵公子从光影交界的地方，往前，那儿有着和煦、暖意洋洋的美景和最可爱的人儿。

.......

幼儿园，此时可可爱爱的小朋友正在摇头晃脑地背诗。

他们站成一排，排着队，摇头晃脑，小脑袋随着诗句左歪右扭，像一群白白胖胖的小企鹅，格外可爱。

“鹅鹅鹅——”

真实发音，没有这么标准，实际发音，是“挪挪挪——”，奶声奶气，口齿不清。

韩瑶在一旁听着，笑得差点岔气，她拿出手机录下这一幕。

然后编辑发到了家长群里。

后面的诗句，有些小朋友就有些记不住了，背的七零八落的，有的把第三句当成第二句，有的把第四句当成第三句。

有的把字给漏了。

有的给加了字。

有的能完整记下，但是奶声奶气的，口齿不清，像是在乱说一通。

有的把诗念成了歌，语调渐渐上扬，念得愈发欢快。

江小团子是最后一种，她往外张望，抓着小书包的肩带，欢乐地唱着，“鹅鹅鹅，啦啦啦啦——”

“曲项向天歌，哒哒哒哒，啦啦啦啦啦。”

“白毛浮绿水，鹅鹅鹅，红掌拨清波，哒哒啦啦啦——”

周围的小朋友，渐渐被带跑，也跟着她哼唱了起来。

放学时间的小朋友，都格外欢欣。

午休不在幼儿园的小朋友更加欢乐。

排着队的时候，就恨不得马上跑出去，然后回家。

江沉紧赶慢赶，在江小团子即将出幼儿园的那一刻赶到，没有迟到。

他刚从车上下来，跑出幼儿园的江小团子，立马给他来了个熊扑。

“哥哥！”

江沉笑着，弯腰一把把她抱起，“今天上午在幼儿园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奶音满是高兴。

看得出来，上午在幼儿园玩得很开心。

“我还学了诗《咏鹅》！”

咏讷？

江沉一时不解，在脑海搜寻一圈，也找不到一首诗是这个名字。

“‘咏讷’——”江沉还没说完，就遭到江小团子的摇手拒绝。

“哥哥，不是‘咏讷，是咏挪’。”她着急地纠正江沉，亮晶晶的眼眸，期待地看向江沉。

虽然江小团子口齿不清，但是江沉猜到了是哪首诗。

江沉笑了一下，“哦，哥哥知道了——”，他拉长语调，江小团子捧着小手，即将鼓掌。

“是咏挪。”合十的小手瞬间松开。

“不是，不是。”见她一脸着急，江沉不再逗她，“哥哥知道，是咏鹅，对不对？”

“对哒，哥哥棒棒~”小手开心地拍了起来。

江沉没忍住笑了起来。

江小团子也跟着笑，眉眼弯弯，“哥哥，今天我还是没有见到小怪兽。”

江小团子目光略有些遗憾地撑着小脸，小脚丫晃悠晃悠。

她上幼儿园的主要任务，可是打小怪兽哇，现在连小怪兽的影子都找不到，她怎么打哇！

江沉忍着笑意，没戳破，自然转移了话题。

“黎黎，哥哥的爷爷回来了。”

“等爷爷回家，哥哥带你去看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