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凤子再度出现在钱亦文和王秉春的面前时，二人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四凤子被笑得心里发毛，一边揪扯着前大襟一边奇怪地问道：“怎么啦？不好看啊？”

钱亦文强忍着笑，点了点头：“好看好看，像个小老板的样子了。

“就是突然间一下子这头发变弯了，我们有点不适应。”

四凤子从兜儿里掏出小镜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并无不妥。

当下，白了钱亦文和王秉春一眼：“我在大街上都看了，这可是现在羊城最时兴的卷儿，你们不懂欣赏！”

钱亦文笑道：“也好，都结了婚的人了，是该把那两条麻花辫子散开了。”

老王也在旁边溜着缝：“正好，就着这时兴的卷儿，去东珠港拧答一圈儿。”

听老王说要去东珠港，四凤子很是兴奋：“现在就去呀？”

王秉春说道：“你当是春城啊？想去就去，得提前办手续！”

“明天下午过境，你和小奚准备准备吧。”钱亦文说道。

看了看奚云梦，老王又说道：“马上要过境了，你怎么不按四凤子这标准也打扮一下呢？”

奚云梦笑了笑：“王老板，我不能打扮成这样，我这精神头也打扮不出姐这样。

“一个跟班儿的要是也打扮成这样，那不是抢了凤姐的风头了吗？”

......

过了境，钱亦文把四凤子和奚云梦交给了贾爱珍。

衣服的事儿，他不了解，即便是了解，他也没心情去；

即便是有心情，也有人不想让他去。

老贾的一壶清茶，早已为他备好……

一边喝着如年泡的茶，老贾又聊起了北部的出口权。

上一次要从旅顺口走货去高丽，就是老贾故意为之。

他想借此来告诉钱亦文，世豪不光在能吃龙虾、蛤蜊，棒子也能啃两口......

老贾急着见钱亦文，还田中幸子的过境有关，这足够给他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钱亦文明确了老贾的意图后，开始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照着老贾的话锋走。

实在绷不住了，老贾探问了一句：“钱先生，听说田中幸子日前去了羊城？”

“嗯，在我的工厂组织了一次现场会，请客户来观摩了。”

“就是为了设备的事儿？”老贾一边观察着钱亦文的神色，一边随口一问。

他从钱亦文手里拿到的这点好东西，要是松井实业想染指，要说是没他世豪集团什么事儿了也不为过......

“就是为了设备的事儿......”

钱亦文说完后，又颇有深意地看了老贾一眼：“贾先生请放心，如果我们的合作一直愉快，我是不会轻易换下家的。

“再说，你我同宗同源，跟谁做都一样，我会把便宜给了外人？”

老贾点了点头，接收到了钱亦文传递过来的讯号。

让合作伙伴愉快，是生意人的必修课。

瞟了正鼓捣着功夫茶的如年，老贾暗想：关键是，我他妈也不知道你好哪口啊！

闲聊了几句后，如年开口了：“钱先生此次过境，不去松井实业看看吗？我派人送您去？”

钱亦文嘿嘿一笑：“不必了，和田中幸子该说的在羊城和渔圳都说过了。

“这次我来，主要是和贾先生定一下下个季度的销售计划。”

别老是你敲打敲打我，我也得捏咕你们几下了......

......

钱亦文如愿以偿，迫得老贾下了大额订单。

钱亦文获得了一笔不菲的订金，老贾的手又向北探了探，双方都很满意

四凤子也如愿以偿，在东珠港网罗到了一批时兴货。

回程的轮渡上，钱亦文远远站在船头，听着四凤子盘算着日后，听着奚云梦给四凤子出主意。

讨论了一会儿，听起来像是大方向已然确定，四凤子的话题转到了二人的衣服上。

两个人穿着同款的衣服，是贾爱珍给买的。

四凤子感慨了一句：“小奚，那个利园的衣服怎么那么贵？随便一件都几百块！”铜锣湾的这家大超市，云集了世界大牌，听说是偶遇明星概率比较大的地方。　　“那都是世界级的大牌，哪能不贵。”

“贾姐可真敢花钱，一买就是一堆，小两千块钱，一点都没看出心疼来。”

奚云梦笑道：“姐，等你把买卖做起来了，你也一样。”

四凤子叹了口气：“唉！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几块几块的挣，几千几千的花，想想就开心......不起来。”

奚云梦笑了：“姐，咱们现在开放了，大家的日子马上都会好起来。

“到时候你就不用走低端路线了，咱也开一个奢侈品店！”

对于奚云梦的建议，四凤子还不敢想。

摸了摸衣服上还不忍心扯掉的标签，那上面HK$:276的字样让她心疼肉也疼。

又打量了一眼奚云梦后笑道：“你看，一样儿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就比我穿着看起来苗条不少。”

钱亦文远远听着四凤子虽没敌意但却泛着酸的话，心中好笑。

那是自然条件，跟衣服有关吗？

几天下来，奚云梦也算是尽力了。

先是在渔圳陪四凤子找工厂，和她一起货比三家，还得帮着她侃价。

接着就跑来了东珠港。

眼下，就算是贾爱珍给买的一身光鲜新衣，也掩不住她的疲惫。

四凤子颇为可惜地对奚云梦说道：“你懂得这么多，要是自己干，肯定得比我强。

“为啥你不自己干呢？”

奚云梦低了低头：“我？还是觉得安安稳稳拿份工资更适合我。”

钱亦文不必回头，都能想象得到奚云梦的表情。

她拿到的这点工资，还得拿出一大半儿给家里还债。

而且，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奶奶，还有一个不时上门要钱的赌鬼爸爸。

她哪有你四凤子的条件？

......

回程的列车上，几个人轻松了许多。

四凤子再不必为还有些时兴样式的衣服没买而烦恼，王秉春和钱亦文也可以安心地坐下来喝酒了。

王秉春把大包小包的衣服塞到坐椅下后，逗起四凤子：“四凤子，以后要是挣大钱了，可得想着点姐夫们，这跟着你受多少累呀！”

“尤其是你这个亲姐夫，又出钱又出力的，你可得好好报答一下......”

四凤子笑道：“还赶明儿干啥呀？现在就能报答！”

说着话，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纸盒来，递了过来：“一人一个！”

钱亦文打开盒子一看，电动剃须刀！有了电动的，谁还用那刮脸耙？　　四凤子说道：“我说准备给你俩买点东西，小奚就给我推荐了这个。

“说男人见了一准儿会喜欢。”

钱亦文把刚拿出来的剃须刀又装回了盒子里，顺手丢到了铺上：“你自己喝吧，我困了。”

一边说一边爬到了上铺，拿出了收录机，一本《大西厢》塞了进去。

听着莺莺写书，闭上了眼睛。

......

入夜，四凤子兴奋到难以入眠。

上铺，喝了酒的老王，早鼾声如雷。

钱亦文闭着眼睛，两手平搭在胸口，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四凤子睡意全无，索性坐了起来，一包一包地折腾起来。

一边一样一样地看着，一边拿本子记着。

“写啥呢？”钱亦文从上铺探出了头儿。

四凤子一扬手里的本子：“姐夫，你没睡呀......

“我把进价得记到心里，到时候省得出错。”

钱亦文翻身坐起，探身看了看四凤子的货：“进价和你的批发价，得差两三倍，你还怕卖赔了呀？”

四凤子说道：“那也不能明明可以多挣，咱挣少了呀！”

“嗯，有道理。”钱亦文一边说着话，一边瞄了一眼睡得相当投入的老王，“四凤子，你把那个小包给我，我找点吃的。”

四凤子拿起包来，刚要往上递，又拿了回来。

“姐夫，你坐那得低着头吃，那能咽得下去吗？”

小舅子媳妇儿还真不错，怕他噎死。

钱亦文一边想，一边双脚落了地，坐在床铺上，开始翻起老王的包。

找出两罐啤酒，又翻出点花生、瓜子，钱亦文和四凤子聊起生意经。

“这条牛仔裤，多少钱？”

四凤子瞄了对面铺上的人，神秘地说道：“姐夫，才七块六！”

“七块六？”钱亦文想，这也是大钱了，“那能卖多少钱？”

四凤子说道：“我有一条一样的，花了三十块钱呢。”

一个月工资......

果然，女人对自己下手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