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南麓37号......

刚才往山上走的时候，大春儿的心里就一直在打鼓。

现在看了一眼只有两位数字的门牌，小伙子忍不住问了一句：“钱总，咱这事儿都是这院子里的人帮着办的？”

钱亦文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大春儿，待会儿要是谈成了，后续的事情得你跟进。

“和企业交流的时候你多上上心，先和这些企业主们混个脸熟。”

大春儿一边走进客厅，一边看了一眼已然起立的两位企业负责人，自信地点了点头。

在这儿谈生意，用考虑谈成的概率吗？

领导并不在，去了沿海，带着他的人去炸鱼了。

虽然听起来挺让人失望的，但钱亦文知道，这并不会影响结果。

有些事情，领导不在场是合理又合情的，而且效果会更好......

大春儿这一趟算是没白来，真开了眼了。

进了屋，一名军官给两边相互介绍过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大春儿坐在一旁，一边听英子给企业主讲松井设备的优势和政策，一边在心里琢磨开了。

难怪买卖做得这么有冲劲儿。

又是药酒又是代理岛国设备的，原来是有这个根底。

我家要是有住在这一片儿的亲戚，都不用这位住在37号的，我大春儿做得绝对不会比你差！

英子讲完后，其中一位企业主开口了：“其实我们早就有意上马精密机床，只是苦于这几十万的投入一时拿不出来。

“如果可以先不出资，这可是帮我们解决大问题了！”

另一人眼见着自己刚想好的词被人抢了，无奈之下只好说道：“嗯！好事！我和他想的一样……”

钱亦文笑了笑：“二位也不必急着决定，可以先把资料带回去仔细研究一下。

“如果有意向，可以和我们驻京办事处的彭主任沟通。”

说完后，把大春儿推到了前台。

一番客套后，其中一人递上名片：“彭主任，我回去和班子里其他人沟通一下，过两天就去拜访。”打酱油的都给他来一张名片，我是有多闲……[撇嘴]　　大春儿又手接过名片，燕京第六机械制造厂厂长......要去拜访我？

“您客气！该是我去拜访您才是。”大春儿的话里透着谦卑，心里却是美得很。

从香山南麓37号出来，大春儿还没恍过神来。

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说道：“钱总，想不到百十来万的买卖，这么容易就谈成了！”

钱亦文淡淡说道：“还没最后拍板，不能说成了。”

“还不算成？您瞅那俩人的态度，您要不拦一句，当时他都能拍板！”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大春儿，合同不签、章不盖，就不算成。”

大春儿低了低头，换了话题：“钱总，您刚到，还没好好逛逛这四九城吧？

“要不，我先带您二位跟这城里先转一圈儿，然后尝尝烤鸭子去？”

钱亦文往窗外看了看：“大春儿，去那儿吃一顿得好几十块钱。

“我看，你带我们去圆明园门口吃碗炸酱面得了。”

大春儿愣了一下，去圆明园门口吃炸酱面？

老板这是什么思路？

大春儿嘿嘿一笑：“钱总，那地方可没像样儿的馆子。”

钱亦文讪然一笑。

这个时候，圆明园还是一片真正的废墟……

“那就去吃烤鸭。”钱亦文说道，“去哪个店儿？”

大春儿一脚油门下去，兴奋地说道：“钱总，要吃咱当然得吃最地道儿的。

“前门那里的，那叫一个地道……”

燕京最具代表性的烤鸭店里……

八块钱的烤鸭，六块钱的酒，一个火锅八块钱……据说，很好吃……　　这大概是大春儿宴客的高标准了，吃得钱亦文都有些不太安心了。

一个好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不到一个小时就没了，谁的心尖儿还不得哆嗦一下？

大春儿倒不在意，一边倒酒一边问道：“钱总，刚才听董总说的那些，我是完全不懂啊。

“您临了还把我给介绍出去了，我怕我到时候连个话儿都递不上啊！”

钱亦文笑了笑：“大春儿，不必你懂！

“松井实业会有专人给咱们各个办事处的人培训。”

大春儿的心里稍安定了些，话也多了起来：“哟，那还成！

“明儿我早点来接您二位，咱可着四九城转上一天。”

钱亦文无意如此，当即说道：“大春儿，你忙你的吧。

“给我提供一辆车就好，我们俩自己随处转转就行了。”

大春儿执意不肯：“钱老板，我家跟这儿近，也方便。”

和前门近？

钱亦文心头一动，随口问了一句：“大春儿，你家住哪儿啊？”

“皇城根儿......”大春儿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钱亦文瞄了大春一眼，又问了一句：“皇城根儿？那房子应该很气派、很大吧？”

大春儿咧了咧嘴：“住了几辈子的大杂院子，破烂得都不成样子了，大有啥用？”

钱亦文看了看大春儿，想不到我的手底下还有个隐形富豪......

回到宾馆，英子埋怨了一句：“正经事儿办完就赶紧往回走吧，怎么还玩儿上了？”

钱亦文转头笑道：“出来一回，哪差这两天时间？

“这繁华帝都，好看的东西多了去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能白来呀！”

英子白了他一眼：“就知道玩儿！你倒没事儿了......”

一边说，一边揉着胸口说道：“这胀得难受啊！”

钱亦文眯眼一笑，凑了过来：“问题不大......”

……

翌日，大春儿载着钱亦文和英子，直奔这座古老城市的最核心位置。

路上，钱亦文把不远处的红墙碧瓦指给英子看：“到了燕京，咱别的地方不去，起码得到皇宫大内转一圈。

“以往，那可不是谁想去就去的，现在五毛钱就能转一天，多划算？

“出了皇宫，咱还可以看看前门、皇家园林，看看国子监，看看皇家寺庙，转转八大胡同……”

英子听他眉飞色舞地讲着，突然打断了他：“你又没来过，怎么知道这么多地方？”

钱亦文笑道：“没来过，还不会看看书吗？”

英子转身向前，幽幽说道：“你可是够累的......

“八大胡同，你也要去？”

钱亦文坏笑了一声：“你知道八大胡同是什么地方？”

英子白了钱亦文一眼：“你会看书，我就不会看吗？”

大春儿也很奇怪，瞄了钱亦文一眼：“钱总，要说您知道皇宫、八大胡同，我不奇怪。

“可那国子监都没人去的地方，您是从哪本书上看着的？”

钱亦文笑笑说道：“我老爹可是念过私塾的人，他能不知道国子监吗？”很有感觉的一条古街道，禁止现代元素，店铺的匾都是实木的。车万不可停在路边，别问，问就是含泪交过200　　大春儿刚要接着问，钱亦文往前一指：“前边就是广场和前门了。

“咱们先绕着前门转一圈儿，然后再进皇宫。”

这是钱亦文前世比较熟悉的操作。

在燕京的日子里，每有心境不佳，就喜欢开车瞎转。

路过前门时，总是要围着这座箭楼转上一圈儿，甚至几圈儿。

现在，他想看一看那个长达120秒的红绿灯，是不是已经设置在那儿了。

红绿灯，还是那么长的时间，只是车前车后远没有后世那么热闹。

皇宫大内，钱亦文有来道去地给英子讲解着。

什么前朝后市，什么左祖右社，什么文华武英......

说得有不少人跟在后边，不远不近地蹭免费的解说。

一上午过去了，三个人也接近了北门。

坐在御花园古柏林中的长椅上，英子感叹道：“这也太大了！

“难怪我爸老念叨，说这辈子说啥也得看看金銮殿，看看紫禁城。”

钱亦文一边听媳妇儿说话，一边留意到那个工部庆大油田的劳模参观团正从身边走过。

其中，不乏头发斑白的老者，虽然满脸疲惫之色，但却兴致盎然。

大概每个老人都应该有个皇城梦吧？

想到此，钱亦文对英子说道：“等过段时间，咱给那帮老头儿老太太也组个团，带他们都来看看。”

英子笑道：“要是听说花钱才能进来，他们才不能来呢。”

“你还非得告诉他们？”

大春儿赶忙插了一句：“门票才多少钱，到时候我全包了。”

不远处，两个姑娘一边捶着腿，一边抱怨着：“这是什么破地方啊，一点意思都没有，除了房子就是房子！”

另一个说道：“可不是！赶紧出去，上院外那个海子看看去。”

英子回头望了钱亦文一眼，又看了看那两个姑娘。

没意思？那是你们没个像样的老爷们儿。

要是有这么个老爷们儿在旁边给你一叨叨，你就觉得有意思了。

他连珍妃用什么姿势跳的井都能给你说得明明白白的……

出了皇城，又进到了下一个景区。

站在团城之上，钱亦文四周看了一圈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大春儿，站这儿能看到你家吗？”

大春儿往西南方向望了一眼：“南河沿儿那边呢，这儿看不着，让那几个大殿给挡住了。”

“哟！还真是皇城根啊！”钱亦文感慨了一句。

“嗐！那大杂院，就甭提了……”大春说道，“这不正琢磨着卖了，打算在海淀那边买个筒子楼。”

“卖不得！”钱亦文冲口而出。

听了钱亦文的话，大春儿一愣。

你是老板，做买卖我得听你的，可我家里的事情怎么还管上了呢？

“钱总，您的意思是，这房子还能值点儿银子？”

钱亦文笑了笑：“大春儿，二环里，皇宫旁，四合院，你说将来能不能值钱？”

大春儿嘿嘿一笑：“一个院儿里住着两三家子，房子上的砖都一百多年了。

“太破了，想修出个样子来，都得点儿好钱。”

好几家住一个院儿？

钱亦文在心里琢磨开了......

另外几家，是不是也像大春儿一样，急着要脱离住够了的大杂院呢？